小六就仿佛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接着说道:
“就说那些被遗弃的孤儿,公子专门请了秀才教他们读书,退伍老兵教他们武艺马术,这总没错吧?
可有些人家得知后,却故意把自家孩子丢在马场门口,等过几年后又来认领,居然是把这儿当成免费养娃的地方!
唉,这倒也罢,公子家资丰厚,不在意这些,可我们这些做手下的看不惯呐!
于是我们便怂恿公子定下了规矩,再后来收养的孩子统一都要姓宋,再不许孩子们随意接触外人。
这样一来,那些心怀鬼胎之辈,隔着好几年才能见到孩子就会有认错的风险,这才杜绝了好些贪便宜没人性的恶劣行径!”
接着,小六将酒壶放下,“顺手”拿了一只青虾,一边剥壳,一边继续说道:
“可孩子们都姓宋了,这新的问题又来了!
有些在这儿住了三五年的,到了十五岁能做工了,出去闯荡后,竟开始觉得姓宋丢人,被马场救济过的经历让他们觉得丢面儿,居然想尽办法的要改回原姓,而且他们还不承认有过在马场的经历,这帮人挣了银子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去官府改姓!”
说到这里,小六语气似乎也开始激动了起来,显然是替自家公子不平:
“唉,其实这也没什么!我家公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计较,就任由他们否认马场的曾经!
但是最恶心的是,有些从马场出去的坏种,也不知是被谁蛊惑了似的,竟污蔑说马场是在给宋家的银子洗白,说我们背地里做着见不得人的生意,供他们吃穿用度的银子其实都是来路不明的脏银,说我家公子表面上是在做好事,实则是为了洗钱为了挣名声,一举两得!”
这番话也终于引来众人的公愤,铁二爷更是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显然被小六口中丧良心的人气得不轻!
小六盯着已经有些上头的铁二爷继续愤恨的说道:
“更无耻的是,等他们哪天走投无路之时,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咱们家的马场,舔着脸跑回来求接济,你们说说,这是不是脸皮厚得没边了?!”
小六越说越气,而这时青玉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同时也有样学样的“顺手”从盘子里抓起两只鸡腿,默默退回来分给青禾一只,二人边吃边听,显然是被说饿了……
小六深吸一口气,将青虾仁咽下后,继续道:
“其实这些还是不算什么,最气人的是,不知从何时起,竟有人传我们马场有谋反之心!
说咱们家的马夫和马匹是为谋反准备的,收养的孩童是训练的死士!
更更更可气的是,竟有官府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居然还真就信了这些鬼话,跑去接触那些从马场出去的孤儿,跟他们讲什么忠君爱国的大道理!
这还需要他们讲吗?那帮孙子在马场的时候学的不就是这些吗?!
而那些孤儿之中,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明事理的,也是人微言轻,说什么都没人信,就仿佛大家就爱听些离奇的传闻,好的不信,坏的全信!
我家公子这苦主当的呦,真是有口难言,我们都替他抱屈。”
宋康闻言,苦涩一笑:
“小六说的都是实话。我也是实在没想到,人性竟能恶毒到这般地步。说不定哪天这马场经营不下去了,骂声就该从背后传到当面了。”
一席话听得众人唏嘘不已。铁二爷端起酒杯,敬向宋康:
“宋公子,铁某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安慰之语,但是宋公子被人污蔑成这样都还在继续做着善事,就值得被人尊敬!
其他人怎么看你我管不着,但是铁某是打心眼里佩服你!还请宋公子能够一如往昔,但行好事。”崔三爷也举杯附和:“莫问前程!”
宋康苦笑着与二人碰杯,并表示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祝无恙此刻却是心中一动……
他跟着县令老爹多年,见过不少奇案,总觉得小六说的这事有些蹊跷……
因为这其中的人性阴暗面未免也太过全面了,这怎么好像所有不好的方面全部恰好被宋康赶上,如此看来,此事反而透着刻意!
他借着敬酒的机会,看似同情地问道:“难道就没有旁观者或者从马场出来的人坚持为此事打抱不平吗?”
宋康随口答道:“没有。”
这二字一出,更是印证了祝无恙的猜想:这背后定是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推动,而且此人绝非普通人,起码也是有权有势,想用这些手段来打击宋康,甚至不惜用“养死士”的罪名来污蔑,这是想让他万劫不复啊!
只是暂时还不能断定对方的目标是宋康的家族,还是他本人……
祝无恙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要找出幕后黑手,就得逼他们跳出来,藏在暗处的敌人最难对付!
于是他便接着问道:“宋公子,你之前是否与何人有着解不开的过节吗?”
宋康愣了愣,想了半天,摇头道:“我生平从未与人发生过口角,也不记得与谁有过节啊……”说着,他忽然眼睛一睁,不可思议道,“难道是……不应该吧……”
祝无恙连忙追问:“我就说有吧!是谁?具体有几个人?”
宋康有些不自然地说:“具体名字的话恕在下不方便感知,人数嘛……好像是……八个。”
祝无恙吓了一跳:“你不刚刚还说没人与你有过节,这怎么一转眼就冒出八个?”
他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先从其中两三个下手,把事情闹大,一个个排除。
这样,你就先从他们背后的靠山或长辈发难,看对方反应,或许能看出些端倪……”
话还没说完,宋康便不好意思地打断:“这八个人是一家人,他们的靠山和长辈也是同一个。”
祝无恙一阵无语,感情宋康是得罪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家族,说不定还是朝廷大员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