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沈清鸢站在原地,手指还搭在琴弦上,指尖冰凉。
她低头看那行字:“若持箫者非命定之人,入室即死。”
墨玉箫静静躺在她手心,温润却无光。她知道谢无涯为何执意将箫交给她。他不是不能走,是知道自己走不出去。
她闭眼,从腰间取出龙纹玉佩,放在琴弦之间。左手握箫,右手轻按断弦。琴未响,指节先泛白。
第一个音落下,玉板微亮。
第二个音起,墙上的符文开始转动,像有风吹过干枯的河床。
第三个音刚出口,她突然停住。共鸣术顺着音波探出,触到了星盘深处的一丝裂痕——那里封着一段记忆,被血与誓锁住多年。
她咬破舌尖,血滴在弦上。琴音再起时,多了几分锐利。
外面传来震动。裴珩将《山河策》压在石门缝隙处,掌心贴紧冰冷石面。书页翻动,星图浮现,与室内星盘遥遥呼应。
沈清鸢感到一股外力注入,猛然睁眼,同时吹响箫声、震起玉佩。
箫鸣与龙吟交汇,音波撞向玉板。外壳崩裂,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沉睡多年的骨头终于断裂。
星盘显现,缓缓旋转。光芒洒下,照出墙上那些血写的名字——每一个都是曾试图开启此阵的人。他们没能活到终章。
她的共鸣术被推至极限。前朝记忆涌入脑海:双生子降世,一人主杀伐,一人主镇守。本不该相残,却被权欲扭曲成宿命对决。真正的使命不是争夺皇位,而是终结诅咒,归还和平。
谢无涯靠在门外,左臂胎记开始发烫。皮肤下的金光游走,越来越快。他抬手按住那处,指缝间渗出血丝。
裴珩回头看他一眼。他的脸色灰败,呼吸几乎停了。
“你撑不住了。”裴珩低声说。
谢无涯没答话。他望着紧闭的石门,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一丝释然。
他知道,这一关,只能由她来破。
石室内,沈清鸢双手同时动作。一边抚琴,一边以箫引气。她的内力不够支撑太久,喉咙里已有血腥味,但她没有停下。
星盘越转越快,符文连成环形光带。天机卷核心完全开启,光芒笼罩整个石室。
她看到最后的画面:当年那个瘦小的仆童,抱着长命锁躲在柴房角落。他听见外面喊打喊杀,听见父亲怒吼“偷少主之物者,斩”。他没哭,只是把锁塞进怀里,任火烧了半边衣袖。
原来云铮早就替谢无涯背过一次命。
而现在,谢无涯又用自己的命,换她踏入这扇门。
泪水滑落,砸在琴面上。她抬起手,抹去眼角湿意,继续弹奏。
胎记化作星光,从谢无涯手臂剥离,穿过石门缝隙,飞入星盘中央。光芒一闪,彻底融入。
诅咒解除。
星盘稳定运转,嗡鸣低沉而平稳。
沈清鸢的手慢慢停下。箫与玉佩静静横在膝前,她整个人脱力般前倾,额头抵在琴台边缘。
她成功了。
外面没有欢呼,也没有脚步声。只有裴珩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他手掌还在《山河策》上,指尖微微颤抖。
谢无涯闭着眼,胸口起伏极轻,几乎看不见。他一只手垂在地上,另一只手还抓着门框,像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守住这里。
石门忽然震动了一下。
沈清鸢抬头,发现星盘中心出现一道细缝。一缕光从中射出,落在她手中的龙纹玉佩上。
玉佩开始发烫。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光突然转向,直指门外。
裴珩察觉异样,猛地抬头。他看见光束扫过谢无涯的脸,然后停在他胸前。
谢无涯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他睁开眼,看向石门方向,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
“别……让她一个人……”
话没说完,头一偏,靠在门框上不动了。
裴珩立刻起身,冲到他身边。他伸手探鼻息,又按住脉搏。过了几秒,他松了口气。
“还有气。”
他抬头望向石门,“人没死,阵也破了。你现在要做什么?”
石室内一片安静。
沈清鸢没有回答。她盯着玉佩上的光,慢慢把它贴回胸口。
星盘仍在转,但速度慢了下来。墙上的符文不再发光,只剩刻痕。
她伸手摸了摸琴弦。断了一根。
她记得小时候母亲说过,琴断弦,是有人替你挡了灾。
她低头看着那根断弦,轻轻把它绕在手指上。
外面,裴珩扶着谢无涯坐下,背靠石壁。他自己也累了,靠着另一边墙,闭上眼。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没人回应。
他睁开眼,看向石门。门缝里透出一点光,映在地上,像一条细线。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布,把《山河策》仔细包好。
“你说你要扛。”他对着门说,“现在我信了。”
石室内,沈清鸢抬起手,把墨玉箫别回腰后。箫身碰到了她的律管,发出轻微一响。
她坐回琴台前,双手重新覆上琴面。
星盘又开始转动。这一次,比刚才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