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炸开的瞬间,沈清鸢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她跪在地上,掌心还贴着滚烫的玉佩。头顶七珠爆裂后落下的碎石擦过她的手臂,划出几道血痕。她没管,只盯着前方那片幽暗——谢无涯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但空气中残留的音波还在震动,像断弦后的余响,一圈圈撞在石壁上。
她咬牙站起来,脚踝处的光链已散,可腿还是发软。她抬起手,用袖中短弦轻拨一记《镇魂》,琴音入心,压下脑中嗡鸣。这才踉跄往前走。
密道深处比之前更冷。地面上的骸骨不再泛蓝,像是被抽走了某种力量。她一步步踩过那些枯骨,呼吸在低温里凝成白雾。越往里,箫声越弱,直到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颤音,缠绕在风里。
她终于看见他。
谢无涯背对着她,站在云铮身前。他的墨玉箫横握在左手,右手正将箫刃对准自己左臂上的胎记。刀口已经划开,皮肉翻卷,鲜血顺着纹路涌出。可那血没有滴落,而是离体升腾,在空中化作一道银色光流,如星河倒悬,直直贯入云铮的心口。
沈清鸢冲上去,喉咙发紧:“住手!”
她扑到他身后,伸手去夺箫。可谢无涯只是抬手一挡,力道不大,却让她停住了。他侧过脸,脸色苍白得吓人,嘴角却动了一下。
“来不及了。”他说。
话音落下,云铮突然剧烈抽搐。他躺在地上,四肢绷直,胸口起伏急促。左臂上的火焰胎记开始扭曲变形,皮肤像被无形之火灼烧,裂开细纹,渗出血珠。那些血不落地,反而被胎记吸回去,重新排列成七点连线,赫然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银光从新形成的图案中透出,微弱却清晰。
“啊——!”
云铮猛地睁眼,发出一声嘶吼。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瞳孔剧烈收缩。他看向谢无涯,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撕出来的:“你疯了吗?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我是谢家真正的血脉!你是外人,是替身,你不该替我死!”
谢无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胎记已经被割破大半,血流不止。他喘着气,声音很轻:“我知道。”
他顿了顿,又说:“可你活得比我像个人。”
说完,他笑了下。那一瞬,箫声忽然拔高,不再是悲凉的调子,而是一段极短的清音,像晨钟敲破长夜。音波震荡之下,密道内的残余蓝光骤然熄灭。
沈清鸢感觉到一股热流从他身上散开,随即是沉重的倒地声。
她立刻扶住他。谢无涯整个人向后倒下来,身体冰凉,呼吸微弱。她把他放平,手指探他鼻息,还能感受到一丝气息。他的左臂仍在流血,伤口边缘泛着淡金色,像是有东西在阻止它愈合。
她抬头看云铮。他已经昏过去,但胸口还有起伏。左臂上的北斗七星纹路安静地亮着,仿佛与某种古老的东西完成了连接。
她低头,发现谢无涯的手还攥着什么东西。她轻轻掰开他的手指,一朵干枯的并蒂莲落在她掌心。花瓣早已失去颜色,边缘卷曲,却被刚流出的血浸透,变得沉重。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几乎听不见。
“去天机卷……”
四个字说完,他再没有动静。眼皮垂下,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耗尽了一切。
沈清鸢坐在地上,抱着他冰冷的身体。她的衣服沾了他的血,肩膀也被压得发麻。她没有动,只是把那朵染血的花紧紧握在手里。
空气中还有未散尽的音波,轻轻震着她的耳膜。那是箫声最后的回响,断在某个高音之后,没能收尾。
她闭了下眼。
刚才那一幕在脑子里反复闪现——谢无涯割开胎记时没有犹豫,云铮喊出真相时满脸痛苦,而他自己,只留下一句“你活得比我像个人”。
她睁开眼,看向云铮的手。
那只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着。北斗七星的光映在他皮肤上,像是某种印记终于归位。
她慢慢松开谢无涯,将他轻轻放平。然后爬过去,伸手探云铮的脉搏。跳得很慢,但稳定。她又摸了摸他左臂的胎记,皮肤烫得吓人,纹路却不再变化。
她坐回原地,把并蒂莲贴在胸口。那朵花沾着血,沉甸甸的。
密道里彻底安静了。没有低语,没有震动,连风都停了。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和不远处两人微弱的气息交错着。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全是血,分不清是谁的。她没擦,只是把五指收紧,让那朵花陷进皮肉里。
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像是石头滑落。
她抬起头。
一道影子从通道尽头缓缓移来。脚步很轻,踏在骸骨上几乎没有声音。那人走得不快,但在靠近。
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叫喊。
只是把手伸进袖中,握住短弦。
影子越来越近。
来人穿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剑。走到一半时,停下。
他看着地上三人,目光依次扫过昏迷的云铮、昏厥的谢无涯,最后落在她脸上。
她也看着他。
两人之间隔着几具骸骨,一片死寂。
他开口,声音低沉。
“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