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洞内,万籁俱寂。
菩提老祖盘坐于九品莲台之上,身周清气缭绕如龙。
忽然,他眉心一跳,三缕长须无风自动,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猛然睁开。
不好!他轻呼一声道。
一声轻喝在静室中炸响,惊得案上玉磬嗡嗡震颤。
菩提老祖掐指成诀,指尖泛起青玉色的光芒,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轨迹。
那光芒所过之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象图纹,却在即将成型时突然崩散。
连周天星斗大衍术都算不分明!菩提眉头紧锁,袖中左手暗暗捏紧了那枚温润如玉的菩提子。
这是师兄须菩提坐化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洞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打断了菩提的思绪。
你这毛猴好生无礼!祖师正在清修,岂容你在此撒野?守门童子清亮的呵斥声中,夹杂着某种野兽般的低吼。
菩提心神微动,拂尘一扫,面前便浮现出洞门外的景象:一只金毛猴子正与两个守门童子推搡,那猴子眼冒金光,虽身形瘦小却力大无穷,两个修行有成的童子竟拦他不住。
有点意思。菩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看得出这猴子体内流淌着某种古老力量,那是……女娲补天石的余韵?
正待细看,忽然神识一震。
菩提面色陡变,身形瞬间出现在洞府最高处的观星台上。
他仰头望天,只见原本清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唯有一线紫微星光艰难穿透云层,却晦暗如风中残烛。
无相天魔!菩提喃喃自语,千年前那场惨烈大战的景象再度浮现眼前。
那时他与师兄须菩提联手,布下周天星斗伏魔大阵,才将那自混沌中诞生的天魔镇压。
师兄却因耗尽本源而坐化,临去前将毕生修为凝成一颗菩提子交予他保管。
师弟,此魔乃众生恶念所聚,只要三界还有贪嗔痴,它便不死不灭。千年之后,它必会卷土重来。
师兄的声音犹在耳边。
菩提长叹一声,袖中那枚菩提子突然微微发烫。
他低头看去,只见原本青翠的菩提子表面,竟浮现出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纹。
看来师兄预言的劫数,当真要应验了。
洞门外的喧哗声越发大了,隐约听见那猴子在喊:老神仙!老神仙!俺老孙千里迢迢来拜师,您就发发慈悲收下我吧!
菩提收回目光,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罢,既然天机已乱,不如顺其自然。
他身形一晃,化作清风来到洞门前。
两个童子见他现身,慌忙行礼道:惊扰祖师清修,弟子罪该万死!
那猴子反应极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神仙爷爷!求您收俺为徒吧!俺老孙漂洋过海十几年,就为寻个真本事!
菩提仔细打量这猴子,只见它虽面目狰狞,一双眼睛却清澈透亮,隐隐有金光流转。
更奇特的是,它周身气脉天然贯通,竟似有天地灵气自发向其汇聚。
你且起来。菩提拂尘一甩,一股柔和力道将猴子托起,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
俺无父无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所以就叫石猴。猴子挠头答道,从东胜神洲花果山来,乘个破木筏子,吃了好多苦才到这儿!
菩提闻言心中一动。
东胜神洲...花果山...那不正是当年女娲补天时,遗落五彩石的地方吗?
他沉吟片刻,忽然抬手在猴子额前一点。
猴子大惊要躲,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如玉般的手指按在自己眉心。
一道清流涌入脑海,猴子只觉浑身一轻,无数从未见过的景象在眼前闪过:浩瀚星空、无垠大海、巍峨群山...
最后定格在一座顶天立地的巨碑上,上书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十个大字。
啊呀!猴子惊呼一声,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置身一座宽敞明亮的洞府之中。
四壁镶嵌着夜明珠,照得满室生辉。
正中一方青玉案几,菩提老祖正端坐其后,含笑望着他。
你我有师徒之缘。菩提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既然还没有正式名字,我帮你起一个吧,就叫‘孙悟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下弟子。先随清风、明月两位师兄学习入门功课去吧。
孙悟空喜得抓耳挠腮,连连叩首道: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待童子领悟空离去后,菩提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转身走向后山禁地,那里有一座不起眼的草庐,是师兄须菩提当年坐化之地。
草庐内陈设简朴,唯有一张画像悬于正中:画中人身着素袍,面容与菩提有七分相似,却更显刚毅。画像前的香炉中,三炷清香已燃烧千年不熄。
师兄,菩提轻声道,那猴子,莫非就是你当年所说的?
画像无风自动,香炉中的青烟忽然扭曲,在空中组成一个模糊的字,随即消散。
菩提闭目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既如此,我便重新入世,会一会这千年劫数。
他走出草庐,东方已现出鱼肚白。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那枚出现裂纹的菩提子上,折射出奇异的光彩。
…………
三星洞后的紫竹林里,晨雾未散。
菩提老祖盘坐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面前站着刚入门三日的孙悟空。
这猴子穿着不合身的道袍,抓耳挠腮,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悟空,今日为师传你灵明诀,此乃修行根基。菩提手掐法诀,指尖凝聚一点金光,看仔细了。
孙悟空瞪大眼睛,只见那点金光在菩提指尖跳跃,忽而化作游鱼,忽而变作飞鸟,最后凝成一个小小的字,没入他眉心。
啊呀!孙悟空怪叫一声,只觉一股暖流从头顶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地模仿菩提的手法,竟也有模有样地掐起诀来。
菩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寻常弟子学习灵明诀,少则三月,多则三年方能入门。
这猴子竟只看一遍就掌握了七八分,体内灵力运转之顺畅,简直像是修行多年的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