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草折石走。
阴山山脉如同一条匍匐在北方边境的苍青巨蟒,沉默地抵御着塞外的寒流。墨羿一行人身着与山石同色的劲装,如同几道模糊的影子,在崎岖陡峭的山岭间无声穿行。越是深入山脉腹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带着归墟特有寂灭与混乱意味的气息便越是明显。
根据观测点提供的最新坐标,他们抵达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幽深峡谷。谷底不见溪流,唯有嶙峋的乱石与枯死的灌木,一片死寂。峡谷一侧的岩壁上,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如同大地的伤疤,向外散发着肉眼难见的、扭曲光线的微弱波动——正是那空间异常点。
“就是这里。”墨羿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拇指上的玄铁指环微微发烫,那枚镶嵌其内的玉佩碎片正传递出清晰的悸动,仿佛在呼应裂缝深处传来的异样气息。他取出沈括特制的小型探测罗盘,只见罗盘中心的指针正疯狂摇摆,指向裂缝,其上的能量刻度已攀升至危险区域。
“布设‘定空桩’!”墨羿低声下令。两名承影司好手立刻从背囊中取出数根尺许长、铭刻着银色符文的金属短桩,按照特定方位,迅速打入裂缝周围的岩层之中。短桩入土,顶端符文亮起微光,彼此连接,形成一道无形的力场,暂时稳定住裂缝周围躁动的空间能量。
墨羿自己则走到裂缝边缘,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探入其中。与之前探测“眠梦贝”和追踪永寂神殿不同,此处的空间结构极其脆弱且混乱,神识仿佛陷入了一片布满锋利碎片和无形漩涡的泥沼,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割裂甚至吞噬。
他看到了光怪陆离的景象:破碎的山河倒影、扭曲的时空片段的、甚至有一些难以名状的、仿佛由纯粹恶意凝聚而成的阴影在裂隙深处一闪而过。归墟的力量虽然主体被刘伯温摧毁,但其残留的“碎片”和“回响”,正通过这些不稳定的空间褶皱,如同毒液般缓慢渗出,侵蚀着现实世界的壁垒。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墨羿收回神识,脸色凝重,“这并非一个稳定的通道,更像是一个不断渗漏的‘创口’。归墟的寂灭意念正在通过它污染此地地脉,若不处理,假以时日,恐会孕育出新的邪祟,甚至……引来某些游荡在虚空中的、以毁灭为食的存在。”
他尝试以自身真元混合指环中那丝紫金意蕴,化作一道凝练的能量束,试探性地射向裂缝深处,试图将其强行弥合。
然而,能量束刚一接触那混乱的空间区域,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扭曲、分解,非但未能弥合裂缝,反而引动了更剧烈的空间涟漪!裂缝边缘的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那无形的“定空桩”力场也剧烈波动起来!
“不行!”墨羿立刻撤去能量,眉头紧锁,“强行封堵只会加剧崩塌。此处的空间结构已被归墟之力‘污染’,变得极其排斥秩序与生机。”
就在他思索对策之际,异变陡生!
裂缝深处,那翻滚的混乱光影中,猛地探出数条漆黑如墨、完全由浓稠邪能构成的触手!这些触手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寒与死寂,速度快如闪电,直接绕过了“定空桩”的力场防御,朝着距离最近的墨羿与两名布设桩基的司员卷去!
“小心!”墨羿厉声示警,身形如鬼魅般后撤,同时双手乌光连闪,数枚特制的“破煞钉”已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那几条触手!
噗!噗!噗!
破煞钉没入触手,发出如同腐蚀般的“滋滋”声,黑气翻涌,触手的动作明显一滞。但那触手仿佛没有痛觉,只是略微收缩,便再次悍不畏死地缠了上来,其上传来的吸噬之力,竟开始疯狂抽取目标的生机与真元!
那两名司员修为稍弱,虽奋力抵挡,护体罡气却被迅速侵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墨羿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留手。他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高度压缩的、带着承影司秘传破邪属性的真元,如同无形利刃,猛地斩向缠向自己的两条触手!
“嗤啦!”
触手应声而断,断口处黑气喷涌,发出无声的尖啸,随即化作缕缕黑烟消散。但断裂的触手竟在下一秒又从裂缝中重新探出,仿佛无穷无尽!
与此同时,裂缝深处,那混乱的能量核心,隐约传来一声充满贪婪与暴戾的、非人般的嘶吼!一个由无数负面情绪与归墟残渣凝聚而成的、模糊而庞大的邪物轮廓,正在缓缓成型!
“此地不宜久留!交替掩护,撤!”墨羿当机立断。他知道,仅凭他们几人,无法彻底清除这个不断滋生邪物的“创口”,强行恋战只会被耗死在这里。
承影司众人训练有素,立刻结成战阵,一边以破邪武器阻击源源不断的漆黑触手,一边迅速向峡谷外撤退。墨羿断后,指环上的紫金光芒在邪能刺激下微微闪烁,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却因太过微弱而难以显化。
就在众人即将退出峡谷之际,墨羿猛地回头,望向那裂缝深处正在成型的邪物轮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混合真元,凌空划出一道繁复而古老的血色符印——这是刘伯温曾在格物院典籍中标注过的、一种极其耗费本源但能暂时标记并干扰邪能核心的禁忌符法!
“以血为引,敕令——缚影!”
血色符印化作一道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与阻隔,瞬间没入那邪物模糊的轮廓核心!
那邪物发出一声更加暴怒的咆哮,成型的进程明显被打断,周身邪能变得紊乱不堪,探出的触手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趁此机会,墨羿与众人迅速脱离了峡谷范围。
站在安全的距离外,回望那幽深的、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峡谷,墨羿脸色苍白,气息微乱。方才那道血符消耗不小。
“大人,现在该如何?”一名司员心有余悸地问道。
墨羿摩挲着拇指上的指环,感受着其中那丝因靠近归墟裂隙而显得活跃了几分的紫金意蕴,沉声道:“此地已成毒瘤,常规手段难以根除。需立刻回报院中,请玄玑道长与沈先生共同商议对策。或许……需要布置大型净化法阵,甚至……动用‘伯温号’的部分技术,尝试从空间层面进行封堵或放逐。”
他顿了顿,望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格物院深处。
“而且,我感觉到……指环中的反应,并非全然是警示。似乎……还有一丝微弱的‘吸引’?”这个发现,让他心中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异预感。
阴山之患,绝非孤立。它仿佛一个信号,预示着归墟之变带来的影响,才刚刚开始显现。而应对这一切的关键,或许就藏在那枚承载着未尽薪火的指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