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板的货栈地窖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刘伯温昏迷不醒,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灯灭。宋濂虽得龙蛊晶一丝本源吊命,脸上黑气暂退,但依旧深陷昏迷,脉搏时有时无,如同悬于一线。
铁冠道人守在一旁,看着两位同伴的模样,心如刀绞,却又有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灼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尽。他恨不得立刻提剑杀上紫微峰,将那劳什子“龙帝”碎尸万段。
“道长,稍安勿躁。”韩老板端来一碗参汤,低声道,“我已派人多方联络。陈将军旧部表示,可出动两百精锐,封锁紫微峰下山要道,阻止浑天教杂鱼增援,但峰顶之事……他们无能为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燕王府那边……回应有些暧昧,只说已知晓,会‘酌情’提供便利,但未承诺直接出手。至于官府……知县大人听闻涉及‘妖邪’与‘龙脉’,吓得魂不附体,只求我们速战速决,莫要波及县城,他愿提供一些物资和……有限的人手维持山下秩序。”
铁冠道人闻言,冷哼一声:“墙头草!指望不上!”
韩老板叹了口气:“形势比人强。如今关键,在于刘先生能否及时醒来,以及……我们如何能登上那已被浑天教经营得铁桶一般的紫微峰。”
时间在焦灼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子时过半,地窖内的油灯忽然无风自动,猛烈摇曳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床榻上的刘伯温,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涣散,而是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寒铁,锐利、沉静,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与决然。
“先生!”铁冠道人和韩老板同时惊呼。
刘伯温没有看他们,目光径直投向对面榻上的宋濂,感应到其体内那缕龙蛊晶的生机仍在顽强抵抗着蛊毒的侵蚀,但已然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缓缓坐起身,动作依旧艰难,但那份不容置疑的意志,却让铁冠道人不敢上前搀扶。
“什么时辰了?”刘伯温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
“刚过子时。”韩老板连忙回答。
刘伯温点了点头:“时辰……差不多了。”
他看向铁冠道人:“道兄,状态如何?”
铁冠道人一拍胸膛,眼中凶光毕露:“老子憋了一肚子火,就等这一刻了!”
“好。”刘伯温又看向韩老板,“韩老板,山下之事,便有劳了。务必拦住任何试图上山增援之敌。”
韩老板肃然拱手:“先生放心,韩某必不负所托!”
刘伯温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如同废墟般残破的经脉和所剩无几的灵力,以及胸口龙蛊晶传来的、带着哀鸣的虚弱波动。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力量了。
他伸出手,那枚来自镇龙一脉的北斗玉符再次出现在掌心。玉符此刻微微发烫,其上的星纹流转加速,仿佛与紫微峰顶的某种存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紫微峰……‘开门’之星位,乃是帝脉门户,亦是‘夺灵化龙’大阵最终启动的枢纽。”刘伯温沉声道,“浑天教必然重兵把守,且有那‘龙帝’意志亲自坐镇。此去,九死一生。”
“怕他个鸟!”铁冠道人吼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宋濂小子和这青田百姓遭殃!”
刘伯温看着铁冠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坚定:“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出发!”
他强撑着站起身,脚步虚浮,却一步步走向地窖出口。铁冠道人紧随其后,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韩老板看着两人决然的背影,深深一躬到底。
夜色深沉,星月无光。整个青田城都笼罩在一片异样的寂静之中,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刘伯温与铁冠道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货栈,向着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在天地之间的紫微峰,疾行而去。
越靠近紫微峰,那股压抑、躁动、充满毁灭气息的威压便越发浓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怪味,山脚下的草木尽数枯死,地面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
山峰之上,原本应该纯净的帝脉之气,此刻已被浓郁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翻滚的黑红色邪气所取代,隐隐构成一个覆盖了整个峰顶的、巨大无比的邪恶法阵轮廓。法阵中心,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意志正在不断凝聚、膨胀,仿佛一头即将苏醒的灭世凶兽!
“好家伙……这阵仗……”饶是铁冠道人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这威势,远超他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
刘伯温目光凝重地望着峰顶,袖中的斩龙钱与怀中的龙蛊晶都在剧烈震颤,既是警示,亦是一种赴死般的决绝。
他能感觉到,那“龙帝”的意志,已然与紫微帝脉雏形深度纠缠,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若让其彻底成功,不仅宋濂无救,青田化作死域,整个大明的气运亦将遭受重创!
“没有退路了。”刘伯温轻声自语,仿佛在对自己说,也仿佛在对这方天地说。
他取出那枚北斗玉符,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其中。
玉符骤然爆发出璀璨的星辉,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柱,直射紫微峰山腰某处!
“嗡——!”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山腰处的岩壁在星辉照耀下,如同融化的冰雪般消散,露出一个幽深、散发着古老沧桑气息的洞口!洞口上方,隐约可见两个古朴的大字——“开门”!
九星锁龙阵之开门星位通道,开启了!
然而,就在通道开启的刹那,一股更加暴虐、更加贪婪的意志如同决堤洪水般从峰顶压下!同时,洞口深处,传来了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与爬搔之声,仿佛有数不尽的邪物正从沉睡中被惊醒,蜂拥而出!
“来吧!”铁冠道人狂笑一声,桃木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一马当先,冲入了那幽深恐怖的洞口!
刘伯温最后回望了一眼山下那片沉睡中的、他誓死守护的土地与万家灯火,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这最终的战场。
洞口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所有的光明的希望与无尽的黑暗,一同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