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沙漠边缘,烈日如熔金般炙烤着大地,黄沙被风卷起,在天地间织成一片浑浊的灰幕。苏角率领的“商队”已在这片荒芜之地跋涉了五日,三百人的队伍牵着战马,脚步沉重地踩在滚烫的沙砾上,每个人的嘴唇都干裂得渗出血丝,马背上的水囊早已见了底,连最健壮的战马都开始低着头,大口喘着粗气,蹄子踏在沙地上时,都带着一丝踉跄。
“将军,再找不到水,兄弟们真的撑不住了。”一名士兵扶着马缰,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他的目光扫过四周——除了无尽的黄沙,连一点绿色的影子都没有,更别说水源了。
苏角勒住马,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眉头紧锁。他想起出发前太子扶苏曾给他们讲过找水源的方法,当时众人听得漫不经心,如今能记起的,只剩“动物需水,群居者尤甚”这一句。“都打起精神来!”苏角提高声音,试图让士兵们振作,“仔细观察地面,找野驴、黄羊的蹄印,跟着它们走,肯定能找到水!”
士兵们强撑着疲惫,分散开来在沙地上搜寻。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名斥候兴奋地跑回来:“将军!西边三里外有野驴的蹄印,还是新鲜的,至少有十几只!”
苏角心中一喜,立刻下令:“所有人跟上,轻装前进,不许惊动野驴!”队伍立刻调整队形,卸下马背上多余的行囊,只留下武器和少量干粮,悄悄朝着蹄印的方向前进。
野驴的蹄印在沙地上清晰可见,蜿蜒着指向西方。队伍跟在蹄印后方,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跑了这群“活向导”。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的沙丘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十几只灰褐色的野驴正围在一处低洼处,低头舔舐着地面的湿沙。
“是绿洲!”苏角几乎是脱口而出。队伍立刻加快脚步,翻过沙丘,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激动得欢呼起来——那处低洼处竟是一片小小的绿洲,一汪清泉从沙地下渗出,形成一个巴掌大的水潭,水潭周围长着几丛低矮的骆驼刺,虽不茂盛,却是这片沙漠中最动人的绿色。
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冲到水潭边,有的直接用手捧起泉水喝,有的则小心翼翼地将水囊装满。清凉的泉水滑过喉咙,驱散了连日的酷热与疲惫,连战马都凑到水潭边,大口饮着泉水,眼中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派人去看看补给点。”苏角喝完水,对身边的百夫长说道。之前他们预设的补给点就在这处绿洲附近,本以为能找到囤积的干粮和水,却没想到等士兵们在绿洲周围搜寻一圈后,带回的却是失望的消息。
“将军,没找到补给点,估计是被之前的沙尘暴掩埋了。”百夫长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沙丘,那里的沙子明显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显然是被风沙移动过,“挖了几尺深,只找到几块破碎的布片,别的什么都没有。”
苏角叹了口气,心中虽失望,却也明白沙漠中的变数本就多:“算了,能找到水源就不错了,咱们在这里休整半日,明日再出发。”
可就在这时,远处的沙丘后突然出现了一串骆驼的影子——一支商队正朝着绿洲的方向走来。“警戒!”苏角立刻下令,士兵们瞬间绷紧神经,手按在腰间的诸葛弩上,目光警惕地盯着那支商队。
商队渐渐走近,约莫有二十余人,牵着十几峰骆驼,骆驼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布囊,为首的是一个高鼻深目的男人,穿着西域风格的长袍,看到苏角等人时,也停下了脚步,眼中满是疑惑。
“我们是从河西来的商队,要去西域贸易,路过这里找水。”苏角率先开口,用半生不熟的西域话说道,同时示意士兵们放松警惕——这支商队看起来没有敌意,反而像是常年在沙漠中行走的西域商人。
为首的西域商人愣了一下,随即用同样生硬的汉话回答:“我们是从西域来的,要去大秦的居延泽,那里有秦军,贸易非常安全。”
“居延泽?有秦军?”苏角心中一喜,这正是他们要去的方向!他立刻从马背上取下一袋盐和一袋糖,递到西域商人面前:“这些给你们,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匈奴的消息?还有居延泽的情况?”
盐和糖在西域同样珍贵,西域商人看到这两袋东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接过盐糖,连忙说道:“我们没遇到匈奴人,只听说居延泽附近有秦军活动,好像在等什么人。我们的补给还多,要是你们需要,可以分给你们一些。”
苏角大喜过望,立刻让士兵们拿出剩余的盐和糖,全部交给西域商人——相比之下,能尽快赶到居延泽与秦军汇合,比什么都重要。西域商人也十分爽快,让手下的人从骆驼背上搬下几袋干粮和水囊,递给苏角的士兵们。
“多谢!”苏角对着西域商人抱了抱拳,“你们若去河西四郡贸易,报我的名字,定会有人照应。”西域商人笑着点头,带着商队继续向东走去,而苏角则立刻下令:“所有人抓紧时间休整,明日一早出发,务必尽快赶到居延泽!”
士兵们齐声应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只要能与秦军会合,他们就算真正脱离了危险。
与此同时,东线的草原上,气氛却已凝重到了极点。头曼单于的中军大帐内,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官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份染血的羊皮信,声音颤抖地说道:“单于……冒顿王子……王子他在王庭遇袭,首级被秦军割走了……”
“你说什么?!”头曼猛地从王座上站起来,一把夺过羊皮信,目光扫过上面潦草的字迹——那是留守王庭的官员写的,字字句句都在诉说着王庭遇袭、冒顿身亡的惨状。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重重地摔在王座上,当场晕了过去。
帐内的将领们顿时慌了神,有的赶紧上前搀扶,有的则让人去请部落的巫医。过了许久,头曼才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布满了血丝,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像是受伤的野兽:“大秦!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他虽不喜欢冒顿的桀骜不驯,却也知道,冒顿是匈奴唯一能震慑各部落的继承人。如今冒顿身死,首级还被秦军带走,消息一旦传开,那些本就心怀不满的部落定会趁机叛乱,好不容易统一的匈奴,很可能就此分崩离析。“必须夺回冒顿的首级,必须让大秦付出代价!”头曼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疯狂。
他立刻下令,将十八万大军分成七路:前四路各一万骑兵,分别前往居延泽、北假、九原、云中郡,务必截住带回冒顿首级的秦军,夺回首级;左右两路各三万骑兵,绕到扶苏大军的后方,截断他们的退路;自己则率领剩余的八万骑兵,加速追击扶苏的主力,誓要将这支秦军全歼在漠北草原。
“传令下去,骑兵全速前进,不惜一切代价,追上秦军!”头曼的声音在大帐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领们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走出大帐,传达命令。一时间,草原上马蹄声震天,匈奴大军如黑云般朝着扶苏的方向涌去——他们是骑兵,速度远快于以步兵为主的秦军,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这支疲惫的队伍。
而此时的扶苏,正率领秦军缓慢地向棱堡群撤退。一名斥候骑着快马,从后方疾驰而来,翻身下马时,脸色苍白:“殿下!不好了!头曼知道冒顿王子的死讯了,他分兵七路,四路去截杀带回首级的兄弟,两路绕后断我们的退路,他自己带着八万人加速追来了!”
“什么?!”蒙恬脸色一变,立刻走到舆图前,手指在居延泽、九原等地的标记上划过,“头曼这是要跟我们拼命!他的骑兵速度快,用不了一日就能追上我们,而我们的步兵为主,根本跑不过他们!”
“不如这样,”蒙恬抬头看向扶苏,语气坚定,“我留下率领一万步兵,在后方阻击匈奴,你带着剩余的人,在英布和彭越的保护下返回上郡,等你带着援军回来,再救我不迟!”
“不行!”扶苏立刻反对,眉头紧锁,“蒙将军,我们的军队本就士气不高,若是我先走了,留下你断后,士兵们定会以为我们要放弃他们,到时候军心涣散,更挡不住匈奴的进攻!你留下,就是送死!”
“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蒙恬急道,“匈奴骑兵马上就到,我们必须有人断后!”
“我有办法!”扶苏打断他,目光扫过帐内的将领,语气第一次变得如此坚决,“援军已经从上郡出发,只要我们能守住几日,援军就能赶到!英布!”
“末将在!”英布立刻上前,单膝跪地。
“你率领五千轻骑,绕到匈奴大军的侧面,不要硬战,只许骚扰——烧他们的粮草,射他们的战马,尽量减缓他们的追击速度,为我们争取时间!”
“末将遵令!”英布领命,立刻转身走出大帐,集结骑兵。
“彭越!”扶苏又看向彭越。
“末将在!”
“你率领一千精锐,一人双马,全速向上郡方向前进,去接管援军,让他们加速赶来!告诉援军将领,务必带着玄鸟火箭炮,我们在前方二十里的棱堡群汇合!”
彭越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殿下,让我留下断后吧!您身边需要人保护!”
“这是命令!”扶苏的语气不容置疑,“我是太子,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听我的!你只有尽快带回援军,我们才能真正安全!快去!”
彭越看着扶苏坚定的眼神,知道再争辩也无用,只能单膝跪地:“末将遵令!”说完,他转身跑出大帐,牵过两匹战马,疾驰而去。
扶苏深吸一口气,看向剩下的将领:“所有人听令,立刻整理行装,连夜赶路,前往前方的棱堡群!那是我们之前修建的最大棱堡群,有三道防线,足够我们坚守到援军赶来!”
将领们齐声应诺,帐内的气氛虽依旧紧张,却多了几分坚定。士兵们得知计划后,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惶恐——太子没有放弃他们,只要坚守下去,援军就会到来。
夜色渐深,秦军队伍沿着草原小路,朝着棱堡群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匈奴大军越来越近,马蹄声隐约可闻,却再也没有一人退缩。扶苏骑着马,走在队伍的中央,目光望向远方的棱堡群方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守住,一定要等到援军,一定要带着所有人,活着回到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