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大营的中军帐内,炭火正旺,噼啪作响的火星将帐内映照得暖意融融。帐中央铺着一张巨大的临淄周边地图,用红墨标注着秦军的布防与临淄城的要害,案几上摆放着两盏温热的陶茶碗,旁边还放着一卷用楮纸写就的条款文书,边角用镇纸压着,透着几分规整。
后胜跟着扶苏走进帐内,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地图与文书,手指微微收紧——他虽心中笃定扶苏会兑现承诺,却仍忍不住有些忐忑,毕竟“归降”之事关乎自己未来的荣华,容不得半分差池。待两人分宾主落座,侍从为他们续上热茶,扶苏才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后相,昨日你提及的条件,本公子已仔细斟酌。你想要的临淄城外百里良田、西域香料贸易权,皆可应允,文书上已标注清楚,你可先过目。”
说着,扶苏将案几上的文书推到后胜面前。后胜连忙拿起文书,目光快速扫过——只见上面用工整的隶书写着“赐后胜临淄城外百里良田,免十年赋税;授予西域香料贸易专营权,官府提供通关文牒,免征三成关税”,末尾还用新的阿拉伯数字标注着“良田年产量约500石,香料贸易年均收益约2000金”,数字清晰,收益直观,看得他心头一热。
但后胜并未立刻应下,反而放下文书,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眼神闪烁着试探:“公子厚待,后胜感激不尽。只是……临淄乃东方大城,百姓繁多,日后治理需多仰仗本地乡绅,臣手中若能再多些实权,比如兼任临淄郡的‘盐铁丞’,既能帮大秦稳定地方,也能更方便地推行新法,不知公子可否应允?”
他这话看似是为大秦着想,实则是想趁机攫取盐铁这两大财源——齐国盐铁历来由贵族掌控,利润丰厚,若能拿到盐铁丞之位,便等于掌控了临淄的经济命脉。
扶苏心中了然,却并未点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盐铁乃国之重器,需由朝廷委派亲信官吏掌管,本公子不便应允。不过,本公子倒有一桩更稳妥的好处,比盐铁丞的实权更实在,后相不妨听听。”
后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公子请讲,臣洗耳恭听。”
“齐国沿海盛产海盐,此前多是小作坊零散煮制,产量低、纯度差,收益也有限。”扶苏手指落在地图上的齐国沿海区域,语气带着几分诱惑,“本公子可授予你齐国沿海所有海盐的生产权——从琅琊到即墨,所有海盐工坊皆由你牵头建设,大秦免费提供‘灰霜提纯法’与‘日光晒盐法’,让海盐纯度从六成提升至九成,产量翻三倍;生产出的海盐,全部由官府按市场价收购,你无需担心销路,只需负责组织生产。”
他拿起笔,在文书空白处用阿拉伯数字快速演算:“按大秦技术,一亩盐田年产海盐10石,你若建1000亩盐田,年产便是石;官府每石收购价20钱,年均收益便是钱,且盐田一旦建成,后续只需维护,几乎是‘躺着赚钱’。唯一的条件是,盐田的建设地点需避开军港,规模需按朝廷规划来,不得私自扩建——后相觉得,这桩生意如何?”
后胜拿着文书的手猛地一颤,茶水都险些洒出来。他原本以为最多只能拿到香料贸易权,没想到扶苏竟抛出如此丰厚的“大礼”——海盐是百姓日常必需品,官府包销意味着永远不会有滞销的风险,大秦的技术又能保证产量和纯度,这可比盐铁丞的虚名实在太多了!他连忙凑近文书,盯着那串“钱”的数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脸上的失望早已被狂喜取代:“公……公子此言当真?这海盐生产权……真的授予臣?”
“本公子一言九鼎,文书上可加盖大秦相印,绝无反悔。”扶苏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浮沫,“只要你能劝动齐王如期归降,且后续协助大秦接管临淄,这海盐生产权便是你的。日后你子子孙孙,都可依托这盐田衣食无忧。”
“臣谢公子恩典!臣定不辱使命!”后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扶苏连连叩首,额头都磕得发红——此刻他心中再无半分犹豫,只想着尽快说服齐王,牢牢抓住这泼天富贵。
待后胜起身,扶苏才话锋一转,谈及齐王的条件:“关于齐王的请求,本公子也已考虑妥当。他想要的万户侯爵位、终身俸禄,皆可应允;但他不能去咸阳,需迁往巴蜀定居。”
后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连忙问道:“公子为何不让齐王去咸阳?巴蜀虽富庶,却远离中原,齐王怕是会有顾虑……”
“并非本公子刁难,实则是为齐王着想。”扶苏放下茶碗,语气诚恳,“咸阳城内聚集了韩、赵、魏、燕四国的诸侯残余,齐王若去咸阳,难免会与他们往来,万一被人利用,卷入是非,反而难保平安。巴蜀气候温润,物产丰饶,有茶山、蔗田、盐井,生活安逸,且远离中原纷扰,齐王去那里定居,可安心颐养天年,比在咸阳更稳妥。”
他顿了顿,补充道:“本公子可赐齐王在巴蜀成都城外的万亩良田,再拨三百户农户为他耕种,日常用度由官府供应,保证他生活无忧。你只需告知齐王,巴蜀虽远,却能保他一世安稳;若执意去咸阳,日后若有变故,本公子也难以庇护。”
后胜低头思索片刻——他知道齐王素来胆小怕事,最看重的是“安稳”而非“权势”。巴蜀虽不在中原,但有良田、有农户、有官府供养,已远超齐王的预期;更何况自己已拿到海盐生产权,只要齐王归降,自己的富贵便已稳固,齐王去何处定居,对他而言并无大碍。想通这一点,后胜立刻点头:“公子考虑周全!臣回去后,定能说动齐王迁往巴蜀!”
谈判至此,所有条件皆已敲定。扶苏让人取来两份一模一样的条款文书,一份递给后胜,一份自己留存:“这文书你收好,回去后可给齐王过目。咱们约定,三日后巳时,在临淄城外的淄水河畔举行投降仪式——齐王需带着齐国的玉玺、地图、户籍账册,率文武百官出城投降,本公子作为大秦长公子,亲自接受投降。仪式结束后,秦军便入城接管,绝不惊扰百姓。”
后胜双手接过文书,小心翼翼地揣进怀中,脸上满是感激:“臣定按公子约定,三日内办妥一切!临淄归降后,臣愿协助秦军清点粮草、安抚百姓、收缴兵器,绝不让公子失望!”
帐外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落在文书上的篆字与数字上,泛着柔和的光。后胜起身告辞时,脚步轻快,与来时的忐忑判若两人——他心中早已开始盘算海盐工坊的建设,想着如何尽快让这“泼天富贵”落袋为安。
待后胜离开,李信走进中军帐,笑着对扶苏道:“公子这一招‘盐利诱降’,真是高明!后胜那老狐狸,一开始还想讨价还价,一听到海盐生产权,立刻就服帖了。”
“对付贪婪之人,便要用他最看重的东西做筹码。”扶苏望着帐外渐渐西斜的太阳,语气平静,“海盐生产权虽让后胜赚了钱,却牢牢把控在朝廷手中——建设地点、规模、销售渠道,皆由咱们掌控,既安抚了后胜,又没让他脱离朝廷的掌控,一举两得。至于齐王迁往巴蜀,也是为了杜绝后患,让临淄归降后,再无波澜。”
炭火依旧噼啪作响,淄水河畔的风带着春日的暖意吹进帐内。三日后的投降仪式,将为伐齐之战画上句号;而大秦一统六国的伟业,也将在这仪式中,迎来最终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