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泾渭河畔,春风拂过新绿的柳枝,将暖意洒在这片忙碌的土地上。泾渭工业苑的建设已全面铺开,数万名民夫与工匠穿梭在工地之间,夯土声、凿木声、锻造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蓬勃的建设乐章。扶苏身着轻便的短褐,穿梭在各个工坊之间,目光扫过正在崛起的厂房与道路,眼中满是期待——工业苑的核心,不仅是工坊的搭建,更在于基础技术的突破。
“公子,水泥窑那边有消息了!墨家的工匠说,配方总算成了!”一名侍从快步跑来,语气中满是兴奋。
扶苏心中一喜,立刻朝着新建的水泥窑赶去。此前为了研制水泥,工匠们已试验了数月,从最初的石灰石与黏土混合,到加入石膏调节凝结速度,再到添加少量铁矿石提升强度、砂岩优化颗粒结构,每一次调整都伴随着无数次失败。墨家工匠墨冶带领着团队,将每次的原料比例、烧制温度、凝结时间都详细记录在纸上,反复对比,终于找到了最佳配方。
赶到水泥窑时,墨冶正捧着一块刚凝结成型的水泥块,脸上满是激动。“公子!您看!这水泥块浸泡在水中三日,不仅没有松散,反而更坚硬了!抗压强度比普通砖石高出三倍不止!”
扶苏接过水泥块,入手沉重,表面光滑致密,用锤子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毫无裂痕。“配方确定了?”
“确定了!”墨冶连忙点头,递上记录配方的纸张,“石灰石六成、黏土二成、石膏一成、铁矿石与砂岩各半成,粉碎后混合均匀,经水车研磨至细粉,放入窑中以千度高温煅烧,冷却后再磨细,便是成品水泥。加水调和后,半个时辰初步凝结,三日完全硬化,硬度随时间推移还会增加。”
为了让原料混合更均匀、颗粒更细腻,扶苏特意让人将水车改造为研磨装置——在水车轮轴上安装石质磨盘,将粉碎后的原料倒入磨盘,借水力驱动研磨,产出的水泥粉细如面粉,远超人工研磨的精度。“水车研磨不仅省力,还能保证原料混合均匀,这才是此次成功的关键之一。”墨冶补充道。
扶苏当即下令:“立刻批量烧制水泥,先铺设从工业苑到渭水码头的道路!”
民夫们迅速行动起来,将水泥粉与砂石按一比三的比例混合,加入适量清水调和成黏稠的混凝土,铺在预先平整好的路基上,用木夯反复夯实,再用抹子抹平表面。不过半日,一段两丈宽、百丈长的水泥路面便铺设完成。三日之后,扶苏再次来到路面查看,水泥已完全硬化,表面平整光滑,雨水落在上面,很快便顺着坡度流走,没有丝毫积水;几名民夫赶着装满砖块的牛车驶过,路面稳如磐石,没有一丝凹陷。
“太好了!这水泥路面比土路耐用十倍,比石板路铺设便捷百倍!”负责运输的官吏激动地说,“以前从码头运原料到工坊,土路坑洼,牛车日行不过十里,还常陷在泥里;如今走水泥路,日行能达三十里,效率提升三倍!”
随着水泥的批量烧制,工业苑内的道路、水渠、工坊地基都开始采用水泥铺设。原本需要数月才能完工的路基,如今半月便能成型,建设进度大幅加快。工匠们看着坚实平整的水泥结构,无不赞叹:“这水泥真是神物!有了它,建房子、修道路都省力多了!”
解决了水泥的难题,扶苏又转向炼钢工坊。此前的高炉炼钢虽能产出钢材,但受限于炉温与原料,钢材中仍含有少量杂质,韧性与硬度难以兼顾。为了打造更优质的钢材,扶苏让人在河边新建了一座坩埚炼钢窑,采用全新的坩埚冶炼技术。
坩埚炼钢窑的核心,是用白云石耐火砖制成的坩埚——每个坩埚高两尺、直径一尺,能承受一千六百度的高温。工匠们将精选的铁矿砂、焦炭与少量石灰石(用于去除杂质)装入坩埚,再将坩埚整齐码入窑中,用煤炭加热至高温,让原料在坩埚内充分熔化、反应,去除杂质,形成纯净的钢水。
“这坩埚炼钢,能让钢水在密闭环境中冶炼,避免与空气接触,杂质更少,钢材更纯净!”负责炼钢的赵冶手持长勺,舀起一勺通红的钢水,钢水清澈透亮,没有一丝杂质,“您看这钢水,比高炉炼出的纯净太多,锻打后制成的部件,硬度与韧性都能大幅提升!”
第一批坩埚钢冷却后,被锻打成水车的主轴与齿轮。工匠们将新部件安装在水车上,水车转动起来,主轴平稳无晃动,齿轮咬合精准,噪音比之前小了许多。“以前的水车主轴,用不了三个月就会因磨损变形,这坩埚钢做的主轴,怕是能用三年!”墨言抚摸着光滑的钢轴,赞叹不已。
不过,坩埚炼钢也有局限——每个坩埚一次只能冶炼三十斤钢水,单轮产量远低于高炉炼钢。“公子,这新方法炼出的钢虽好,可产量太低,若要批量制作农具、兵器,怕是难以满足需求。”赵冶有些担忧。
扶苏笑道:“无妨,咱们双管齐下。高炉炼钢批量生产普通钢材,满足日常需求;坩埚炼钢专注于生产高优质钢材,用于制作精密部件与兵器,各取所长。日后再改良坩埚设计,增加容量,产量自然能提上来。”
就在扶苏与工匠们讨论如何提升坩埚炼钢产量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夹杂着官兵的呵斥与百姓的哀求。“怎么回事?”扶苏皱起眉头,朝着喧闹处走去。
只见工业苑西侧的空地上,二十余名流民正蜷缩在临时搭建的草棚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几名官兵手持长戟,正驱赶着他们:“这里是工业苑工地,不是你们落脚的地方!快离开!”
一名年老的流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官爷行行好,我们是从河东逃荒来的,实在没地方去了,只求在这儿搭个棚子,给我们口饭吃,我们愿意干活!”
扶苏连忙上前,喝止了官兵:“住手!流民也是百姓,怎能如此驱赶?”
官兵见是扶苏,连忙躬身行礼:“公子,这些流民未经允许便在此搭棚,影响工地建设,小的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扶苏扶起老流民,温和地问,“你们为何逃荒?可有去处?”
老流民叹了口气:“河东去年遭了蝗灾,颗粒无收,我们一路逃来咸阳,想找些活计,可各处都不收流民,只能在此暂避。”
扶苏心中一软,刚想安排人给他们找些活计,一阵急促的哭声突然传来。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手捂着脸,哭着从旁边的山林里跑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妇人,焦急地呼喊:“娃!你慢点!”
小孩跑到扶苏面前,哭得更凶了,伸出红肿的手:“疼……好疼……被好多虫子蛰了……”
扶苏低头一看,小孩的手背上布满了红色的小疙瘩,有些地方还肿了起来,显然是被蜂类蛰伤。“这是被蜜蜂蛰了?”他心中忽然一动,连忙问,“娃,你在哪里被蛰的?那些蜜蜂的窝多不多?”
小孩抽泣着指向对面的山林:“在……在那边山上的树上,有好大好大的两个窝,我想摘野果,就被蛰了……”
“两个大窝?”扶苏眼睛一亮,又问周围的流民,“你们在这附近落脚,可知那山上这样的蜜蜂窝多不多?”
老流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多!那山上的大树上,常有这样的窝,我们以前不敢靠近,怕被蛰。”
扶苏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脸上露出笑容。他转身对章邯派来的护卫统领说:“先将这些流民安置在附近的空棚里,给他们准备些食物和药品,尤其是这孩子的蛰伤,要尽快处理。”随后,他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头,温和地说:“别怕,过几日叔叔带你去抓那些蛰人的虫子,还能做出甜甜的东西给你吃。
小孩停止了哭泣,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扶苏站起身,对身旁的侍从说 今日晚了,我们先回宫。改日再来。扶苏望了望对面的山林,心中盘算着——蜂蜜与蜂蜡,既是珍贵的食材又是重要的原料,一个计划在心里成型,如果成功,便能给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带来一个安稳的未来。而这一切,都将从找到那些蜂巢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