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 年孟夏的深夜,中关村那栋旧写字楼的三层还亮着盏孤灯。龙腾科技技术部的窗户敞开着,晚风裹着楼下大排档残留的炒面香气飘进来,却吹不散满屋子的专注 —— 七台 286 电脑的绿色屏幕在昏暗中闪烁,像七星连珠般缀在拼合的办公桌上,键盘敲击声 “嗒嗒” 轻响,偶尔夹杂着陈星推眼镜的细微脆响。他面前摊着三张手绘的电路图,指尖沾着蓝色圆珠笔油,正对着屏幕上滚动的汇编代码皱眉,连张天放推门进来的动静,都过了两秒才察觉。
“还没走?” 张天放把手里的搪瓷杯放在桌上,杯底的茶叶晃了晃,“我猜你就在这儿。”
陈星猛地抬头,眼里还带着刚从代码里抽离的茫然,几秒后才清醒过来:“天放!你来得正好,我把‘代码堡垒’弄出来了,正想找你看。” 他说着,伸手把桌上的电路图往张天放那边推了推,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你看这个,反调试机制我测试了三次,连 SoftIcE 都绕不过去。”
张天放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搪瓷杯放在电路图旁边,杯沿的热气氤氲着,模糊了纸上的线条。他先看向屏幕,绿色字符里夹杂着不少 “道”“无”“有” 之类的汉字变量,与周围的字母数字格格不入,倒有几分特别的韵律感。
“这变量名是你特意改的?” 张天放指着屏幕上的 “道_03”“无_11”,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嗯!” 陈星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我把核心函数的变量都换成了《道德经》里的字,不是瞎换的,是按‘道生一,一生二’的顺序对应逻辑关系。就算有人反编译,看到‘道_03 = 无_11 + 有_07’这种代码,也猜不出‘道’是内存地址,‘无’是缓存指针 —— 这叫‘代码混淆’,跟古人藏字诗似的,看着明白,实则暗藏玄机。”
他说着,手指飞快敲击键盘,调出另一个程序窗口:“还有硬件绑定!我加了主板序列号的校验逻辑,每次汉卡启动,都会读取主板的 Id,用我们自己写的哈希算法算一遍,和预存在汉卡里的数值比对,差一个字节都启动不了。就像每个人的指纹,别人就算拆了汉卡抄代码,插在别的电脑上也没用 —— 这是‘锁’,刚才那混淆是‘雾’,双保险。”
屏幕上弹出一个黑色的调试窗口,陈星故意运行了一个调试工具,试图断点拦截代码,结果窗口突然弹出一行红色字符:“非法调试,记录 Id:001”,随后程序自动保存日志并退出。“你看,反调试也成了,” 陈星推了推眼镜,语气里满是笃定,“我可以让逆向工程变得极其困难,就算是业内最厉害的黑客,没半个月也解不开。”
张天放看着屏幕上的红色字符,指尖轻轻敲了敲搪瓷杯的杯壁,发出 “笃笃” 的轻响。他没有立刻夸赞,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道德经》,翻开夹着银杏叶书签的那一页 —— 正是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那章,页边有他用铅笔写的小字注释:“形可仿,神难学”。
“这些技术都很好,能挡住九成的‘外贼’。” 张天放把书推到陈星面前,目光落在书页上,“但你想过吗?最好的加密,不是让代码无法被读取,而是让代码即使被读懂了,也无法被有效复用和超越。就像这本书,天下人都能读,书店里十块钱一本,可几人能悟透‘无为而治’的真意,能用在做事上?”
陈星皱起眉,伸手拿起《道德经》,翻了两页,眼神渐渐变得疑惑:“天放,你是说…… 我们的代码,也得有‘真意’?”
“是‘灵魂’。” 张天放纠正道,指尖点了点屏幕上的代码,“技术是‘形’,开发理念是‘神’。我们写汉卡的代码,每一行都想着‘让中文输入更顺’‘让用户用着省心’—— 比如那个自动纠错的函数,你为什么要加‘上下文联想’?因为你发现用户输错字时,往往和前后文有关联,这是我们对用户体验的极致追求。可别人就算抄了这段代码,他们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写,不知道我们测试了两百种用户输入习惯,不知道我们为了减少 0.1 秒的响应时间,改了十七版算法。”
他顿了顿,拿起笔在电路图的空白处画了个圈,里面写了个 “神” 字,又在外面画了个圈,写了个 “形”:“没有‘神’的‘形’,就是空架子。就像有人抄了《兰亭集序》的字,却没有王羲之的心境,字再像,也没有那种‘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气韵。我们的代码,要让别人就算抄走了‘形’,也拿不走‘神’—— 因为缺少了我们对技术本质的理解,缺少了我们为用户着想的初心。”
陈星拿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蹭过泛黄的纸页,忽然恍然大悟。他低头看着屏幕上的代码,之前只觉得这是一串字符,此刻却像看到了自己熬夜调试的画面,看到了用户来信里 “用龙腾汉卡打字,再也不用反复删改” 的感谢。“我懂了,” 他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我之前只想着‘防偷’,却忘了‘立本’—— 只要我们的‘神’还在,就算代码被看了,别人也学不会我们的‘道’。”
张天放笑了,拿起搪瓷杯喝了口茶:“孺子可教。技术防御要做,这是‘守’;理念传承更要做,这是‘立’。守立结合,才是真正的‘代码堡垒’。”
夜色渐深,技术部的日光灯似乎更亮了些。张天放把白板从墙角挪到中间,拿起红色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圆圈,里面写着 “龙腾汉卡核心系统”,然后在大圆圈里画了五个小圆圈,分别标注 “输入处理”“图形加速”“缓存管理”“错误修复”“硬件适配”。
“光在代码层面设防还不够,” 他握着笔,笔尖悬在白板上,“我们要从架构上做‘防御’—— 就像建一座城,不只是砌高墙,还要修街巷、设关卡,让敌人就算进了城,也找不到核心宫殿。”
陈星搬了把椅子坐在白板前,手里拿着笔记本,准备记录。他看着张天放画的五个小圆圈,忽然想起之前调试时,某个模块出问题,整个系统都得停了修,心里隐约有了些想法。
“把核心算法进一步模块化,” 张天放用红色马克笔在五个小圆圈之间画了细细的箭头,“每个模块只留一个‘接口’—— 就像每家每户只开一扇门,门口只有门牌号,没有钥匙进不去。比如‘输入处理’模块,对外只提供‘接收输入→输出处理结果’的接口,里面的‘上下文联想’‘错误纠错’逻辑,全藏在模块里,别人就算调用这个接口,也看不到里面的代码。”
他又换了支蓝色马克笔,在五个小圆圈外面画了一层虚线:“这层是‘权限校验’,每个模块调用前都要过一遍校验 —— 不是简单的密码,是动态生成的令牌,每次调用都不一样,就像古代的‘虎符’,一半在调用方,一半在模块里,合在一起才能用。”
陈星飞快地在笔记本上画着草图,笔尖沙沙响:“这样一来,就算某个模块的接口被破解了,也只能用这个模块的基础功能,看不到核心逻辑?”
“不止,” 张天放摇摇头,又在虚线外面画了几个小方块,标注 “备用模块 1”“备用模块 2”,“我还想过,将来我们的系统要像一个个独立的‘小房子’—— 哦,你可以理解为‘独立服务’,每个模块都是一个独立的服务,就算某个服务被破解了,我们马上能把备用服务换上去,不影响整个系统运行。就像家里的灯泡坏了,换个新的就行,不用把整个房子拆了。”
他用马克笔在 “备用模块 1” 和 “输入处理” 之间画了条箭头:“这叫‘热更新’,不用重启系统,就能替换模块。以前我们修 bug,得让用户把汉卡寄回来,重新刷固件,太麻烦。将来用这种架构,用户在电脑上点一下‘更新’,就能换上新模块 —— 既方便用户,也能在发现被破解时,第一时间补救。”
陈星停下笔,抬头看着白板上的图,忽然想起《道德经》里的 “以柔克刚”。“这就像水,” 他说,“水没有固定的形状,遇到石头会绕过去,却能慢慢把石头磨平。我们的架构不是硬邦邦的墙,而是灵活的‘水’,就算有漏洞,也能及时调整,不会一溃千里。”
“说得好。” 张天放放下马克笔,指着白板上的图,“我们要从‘砌一堵高墙’变成‘设计一座迷宫之城’。墙再高,也能被推倒;可迷宫的核心,只有拿着正确‘地图’的人才能到达 —— 这张‘地图’,就是我们的架构理念,是我们对系统的理解。别人就算进了迷宫,没有‘地图’,也只能在里面打转。”
他走到白板前,用手指沿着箭头划过:“你看,‘输入处理’调用‘缓存管理’,需要经过‘权限校验’;‘缓存管理’调用‘硬件适配’,又要经过另一层校验 —— 环环相扣,层层设防。而且每个模块的接口都是我们自己定义的,别人就算想仿,也不知道接口背后的逻辑,更不知道模块之间的协作关系。”
陈星拿起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下 “架构防御三原则”:“1. 模块化拆分,藏核心逻辑;2. 接口化交互,设权限校验;3. 备用模块 + 热更新,保系统韧性。” 写完后,他抬头看向张天放,眼里满是敬佩:“这样一来,我们的系统不仅‘防偷’,还‘抗造’—— 就算出了问题,也能快速修复,不会影响用户。”
张天放点点头,伸手拍了拍白板:“这才是长久之计。技术会过时,代码会老化,但好的架构理念,能让我们的系统一直‘活着’,一直进化。就像道家说的‘生生不息’,我们的系统也要有这种生命力。”
窗外的天渐渐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技术部的电脑还亮着,屏幕上的代码像是睡着了,安静地躺在那里。张天放把《道德经》放回抽屉,陈星则收拾着桌上的电路图,把它们整整齐齐地夹在笔记本里。
“光有技术和架构还不够,” 张天放忽然说,他走到陈星身边,语气变得郑重,“我们还需要人来守护 —— 不是守着代码不让人看,是守着我们的‘道’,守着我们的理念。”
陈星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他:“你想成立专门的小组?”
“是虚拟小组,不用挂牌子,” 张天放说,“就叫‘守护进程’—— 你牵头,找三个信得过的兄弟,比如负责缓存模块的老周、做硬件适配的小李,还有测试部的阿凯。你们定期做代码审计,查有没有漏洞;每月搞一次安全演练,模拟被攻击的场景,看看我们的防御能不能顶住。”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铜制的小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 “道” 字,是用小刀细细刻的,边缘还有些毛糙。“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以前他用这钥匙开工具箱,说‘工具要守,手艺更要守’。现在我把它给你,就当是‘守护进程’的‘密钥’。”
陈星双手接过钥匙,铜片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沉甸甸的。他看着钥匙柄上的 “道” 字,忽然觉得这不是一把普通的钥匙,而是一份责任 —— 守护代码,守护团队的初心,守护他们为之奋斗的 “中文科技梦”。
“我明白了,” 陈星握紧钥匙,郑重点头,“保证不让任何‘恶意脚本’入侵我们的系统,也不让我们的‘道’丢了。”
张天放笑了,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风涌进来,带着露水的清新,吹散了一夜的疲惫。远处的写字楼渐渐亮起灯光,自行车的铃铛声又开始此起彼伏,新的一天开始了。
“‘守护进程’不是一成不变的,” 张天放看着窗外的晨光,“它要像系统后台的进程一样,一直运行,一直进化。我们的代码在变,我们的架构在变,我们的‘道’也要跟着变 —— 但变的是形式,不变的是初心。”
陈星走到他身边,手里还攥着那枚钥匙。他看着远处渐渐热闹起来的中关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张天放时,张天放说 “我们要做让中国人骄傲的软件”。那时候他觉得这是句空话,可现在,看着汉卡的代码,看着白板上的架构图,看着手里的钥匙,他忽然觉得,这句话离自己很近。
“天放,” 陈星说,“我会把‘守护进程’做好,不仅守着代码,更守着我们的‘道’。将来就算我们的系统做大了,就算有更多人加入,我们也不能忘了,我们为什么写第一行代码。”
张天放拍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期许:“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核心代码的‘daemon process’—— 在后台默默运行,守护着我们的一切。”
晨光里,两人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像一幅安静的画。技术部的电脑还亮着,屏幕上的代码仿佛也醒了过来,等待着新的指令。而那枚刻着 “道” 字的钥匙,被陈星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是藏了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 一份关于代码、关于理念、关于 “道” 的承诺。
新的一天,龙腾科技的 “守护进程”,正式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