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台前县的秋夜，总裹着黄河滩区特有的湿冷。晚风卷着沙粒打在警车玻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极了老城区胡同里藏不住的私语。林墨坐在副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法医箱的金属扣，苏语在后座翻着报案记录，声音轻得怕惊着什么：“墨哥，报案人刘桂兰老太，独居，说家里3万多的黄金被盗了，全是老伴生前留下的，藏在衣柜后面的木盒里。”
驾驶座上的李建国咂了口烟，把烟蒂按在车载烟灰缸里，沉声道：“老城区那片平房，没监控没物业，最容易出这种事。林墨，等会儿你仔细看看现场，别漏了啥细节。”
林墨“嗯”了一声，目光掠过窗外。路灯昏黄，把老房子的影子拉得老长，墙根下的野草在风里晃，像一个个佝偻的人影。他指尖的寒意又冒了出来——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每次有“东西”要出现时，浑身的毛孔都会先替他预警。
警车停在刘老太家院门口时，院门口已经围了几个邻居，刘老太坐在门槛上，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手里攥着块褪色的蓝布帕子，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见李建国他们来，她赶紧站起来，声音嘶哑：“李队长，你可来了！我那金镯子、金戒指，还有老伴临走前给我打的那条金项链，全没了啊！那是他用命换的钱，我藏得好好的，怎么就没了呢……”
李建国扶着老太太坐下，递了瓶水：“您别急，慢慢说，啥时候发现被盗的？家里有没有少别的东西？”
“就刚才！”刘老太抹着眼泪，“我傍晚去隔壁张婶家借酱油，回来就看见窗户开着，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衣柜后面的木盒也没了！我赶紧看了看，就少了那点黄金，别的都没动……”
林墨没凑过去问话，已经打开法医箱拿出手套和勘查灯。苏语跟在他身后，熟练地举起相机：“墨哥，我先拍外围。”
院子不大，地面是夯实的黄土，靠近西窗的地方有一串清晰的脚印——鞋底沾着带沙的泥，边缘有些模糊，像是踩过软土。林墨蹲下来，用勘查灯照了照，泥粒里掺着细碎的黄河沙，这是台前县特有的泥，只有黄河滩附近才会有。
“苏语，拍一下脚印，注意泥里的沙粒，取样回去化验。”他说着，起身走到西窗下。窗户是老式木窗，窗闩被撬断了，断口处有明显的工具痕迹，不是普通螺丝刀的弧度，更像是某种特制的撬棍，边缘带着一点暗红色的锈迹。
林墨刚要伸手摸断口，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窜上来，比黄河边的夜风还冷。他余光里，一个佝偻的老年人影子正站在衣柜旁，穿着蓝布衫，头发花白，和门口哭着的刘老太长得一模一样——是刘
鬼魂的脸很模糊，却能看清她眼里的焦急，她对着林墨张了张嘴，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他知道……他知道我藏哪……不是外人……”
林墨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尖的寒意还没散。他没敢直接跟鬼魂对话——当着李建国和苏语的面，太过反常。只是转头问刘老太：“您那木盒藏得隐蔽吗？除了您自己，还有谁知道您把黄金放在那儿？”
刘老太愣了愣，皱着眉想了半天：“我没跟别人说过啊……就前阵子，我那远房侄子王磊来借过钱，说要还赌债，我没给他，他在屋里转了一圈，还问我老伴是不是留了啥值钱东西……还有前几天，修水管的老张来修过厨房的水管，他也进过里屋……”
“王磊和老张，这俩人都得查。”李建国立刻掏出对讲机，安排队员去核实这两个人的行踪。
林墨走到衣柜旁，鬼魂还在那儿站着，见他过来，又往前凑了凑，声音更急了：“他手上有疤……左手上，一道长疤……身上有铁锈味……很浓的铁锈味……”
林墨的目光扫过衣柜缝隙，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发现了一根红色的纤维——不是刘老太家衣服的材质，刘老太穿的都是棉布料，这根纤维更粗，带着点光泽，像是帆布材质。他用镊子小心地夹起来，放进证物袋：“苏语，这个纤维取样，送去技术科比对。”
苏语凑过来，看清了证物袋里的红色纤维：“墨哥，这看着像工地上穿的那种帆布工作服上的纤维啊？”
“有可能。”林墨点点头，又看了眼地上的泥印，“还有那脚印里的沙，查一下附近哪些地方有这种带沙的泥，尤其是靠近机械厂或者工地的地方——铁锈味，说不定跟金属加工有关。”
李建国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多看了林墨两眼。他跟林墨搭档好几年了，知道这法医不一般，总能发现别人漏过的细节，有时候甚至像“未卜先知”一样，但林墨从不说原因，他也不问——只要能破案，这点“怪癖”不算啥。
第二天一早，技术科的报告就出来了：红色纤维确实是工业帆布材质，常见于机械厂或汽修厂工人的工作服；脚印里的泥沙成分，和县城东边黄河滩附近一家机械厂外围的泥沙完全一致。
可另一边，队员查王磊和老张的行踪，却查出了问题。
“李队，老张这边，他确实有盗窃前科，左手上也有一道疤，跟林法医说的对得上！但他案发当晚在隔壁村打牌，从七点打到十一点，有五个人能作证，中途没离开过，时间对不上。”队员拿着笔录进来，“还有王磊，他说案发时在县城的星光网吧上网，网吧监控能拍到他，从七点半到十点多都在，也有不在场证明。”
李建国皱着眉，把笔录往桌上一放：“这就奇了，俩嫌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那小偷是谁？监控呢？刘老太家附近的监控有没有拍到可疑人员？”
“别提了，老城区那片的监控本来就少，刘老太家斜对面的监控还坏了，就路口一个能用的，拍到案发当晚八点多有个穿深色外套的人从那边过，但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也不知道是往哪走的。”队员无奈地说。
苏语也急了，凑到林墨身边：“墨哥，会不会是我们漏了啥？那纤维和泥沙，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
林墨坐在椅子上，指尖敲着桌面，脑子里想着昨晚鬼魂的话——“他知道我藏哪”“不是外人”。如果不是老张，那王磊呢？他虽然有网吧的监控证明，但监控能拍到他全程没离开吗？
“去查王磊的上网记录，不是看他在不在网吧，是看他在网吧里干了啥。”林墨突然开口，“还有，查一下他最近的消费记录，尤其是有没有大额支出，或者跟黄金回收相关的交易。”
李建国立刻安排人去查。中午的时候，队员拿着新的报告跑回来，脸色有点兴奋：“李队！林法医猜对了！王磊在网吧的监控有问题！他八点半到网吧，九点二十的时候借口去厕所，离开了差不多四十分钟！网吧厕所旁边有个后门，能直接绕到小巷里，从那儿到刘老太家，骑车也就十分钟！还有，他昨天中午在县城一家黄金回收店卖了个金镯子，说是自己家传的，店主记得他手上有个小疤！”
“好！立刻去抓王磊！”李建国一拍桌子，起身就往外走。
林墨和苏语也跟着去了。王磊家在机械厂附近的一个出租屋，队员敲门的时候，里面半天没动静，直到李建国喊了句“警察，开门”，门才缓缓打开，王磊站在门后，脸色发白，眼神躲闪。
“王磊，跟我们走一趟吧，说说你昨天晚上在网吧厕所后面干了啥，还有你卖的金镯子是哪来的。”李建国亮出警官证。
王磊还想抵赖：“我……我昨天就在网吧，没干啥啊！金镯子是我妈给我的，怎么了？”
“你妈给你的？”林墨走过去，目光落在王磊的左手上——果然有个小疤，虽然不像老张的那么长，但确实有，“刘桂兰老太家衣柜后面的木盒，上面刻着个‘刘’字，旁边还有个小缺口，是她老伴当年做盒子的时候不小心刻错的，你拿盒子的时候，是不是把那个缺口蹭掉了一点？”
这话一出，王磊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腿也开始抖。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作案时不小心蹭到的小缺口，居然会被警察知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王磊的心理防线崩了，瘫坐在地上，“我欠了好几万赌债，催债的天天逼我，我知道我婶子有黄金，前阵子去借债的时候，看见她往衣柜后面藏东西，就猜是值钱的……昨天晚上我假装去上网，趁去厕所的时候从后门溜了，骑车到她家门口，用之前在工地捡的撬棍撬开窗户，进去就找那个木盒，拿到手就赶紧跑了，把黄金藏在出租屋，昨天中午卖了一个镯子，想先还点债……”
队员在王磊的出租屋里搜出了剩下的黄金和那根带锈的撬棍，撬棍的弧度和刘老太家窗闩的断口完全吻合。
案子破了，刘老太的黄金也追了回来。当天下午，林墨和苏语陪着李建国一起把黄金送还给刘老太。
刘老太拿着失而复得的黄金，激动得直掉眼泪，拉着李建国的手不停道谢。林墨站在一旁，看着屋里，突然觉得一阵暖意——那个佝偻的鬼魂正站在刘老太身后，对着他笑，然后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了。
回去的路上，苏语坐在车里，忍不住问林墨：“墨哥，你昨天怎么知道王磊会从网吧后门溜出去？还有那个木盒上的缺口，你怎么知道的？”
林墨看着窗外掠过的黄河滩，嘴角勾了勾，没直接回答，只是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全部，得听‘心’的声音——细节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只要找对了方向，总能发现。”
苏语愣了愣，随即笑了。她知道林墨不想说，但她也不追问——就像李建国说的，只要能破案，只要能帮到那些受害者，林墨的“小秘密”，她愿意替他守着。
警车驶离老城区，黄河滩的风还在吹，但这一次，风里没有了寒意，只剩下秋阳的暖。林墨靠在椅背上，指尖的寒意彻底散去——又一个“执念”了了，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