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顾辰那已经濒临破碎的道心之上。
“不……不是的……”
顾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江澈，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个条款！”
“三年前，系统出现的时候，只给了我一个‘是’与‘否’的选择！同意，就绑定；不同意，就抹杀！那个所谓的《用户协议》，它只是一闪而过！我根本就没看清！”
“它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诱导我！它让我相信，我别无选择！”
他试图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系统的“欺诈”。
是的，一定是这样！
错的不是我，是系统！是这个世界！
然而，江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同情，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你说得对。”江澈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系统确实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你，误导你。它利用信息不对称，为你营造了一个‘不作恶，就得死’的虚假困境。”
“但是……”
江澈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顾辰的灵魂深处。
“在你第一次，因为羞辱林风，而获得系统奖励的时候；”
“在你第一次，因为抢夺了本该属于他的机缘，而修为大增的时候；”
“在你第一次，看着他那曾经高高在上的未婚妻，对你投来欣赏目光的时候……”
“在你享受着这一切带来的力量、地位和快感的时候，你，真的，一次都没有怀疑过吗？”
“你真的，一次都没有想过，去寻找除了‘作恶’之外的、第三条路吗？”
“不！”江澈摇了摇头，否定了顾辰所有潜在的辩解。
“你没有。”
“因为你从内心深处，享受着这一切！你沉迷于这种不劳而获、踩着别人上位的快感！你所谓的‘恐惧’和‘身不由己’，早就变成了你心安理得作恶的、最完美的借口！”
“系统给了你一把枪，还用一个假死的威胁告诉你，你必须开枪。”
江-澈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下法官席，来到了顾辰的面前。
他直视着顾辰那双因为震惊和羞愧而不断闪躲的眼睛，用一种近乎于残忍的、盖棺定论的语气，说出了最终的审判。
“但，让你一次又一次，扣动扳机，享受着子弹出膛的快感，并将枪口对准你所有嫉妒之人，沾沾自喜的……”
“到底是谁？”
“……”
顾辰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他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不，他怀疑过。
在某个午夜梦回的瞬间，他也曾问过自己，这一切是否太过顺利，系统的惩罚，是否真的如它所说那般，无可转圜。
但，那种怀疑，很快就被修为提升带来的巨大喜悦，和将宿敌踩在脚下的无上快感，给彻底淹没了。
他不敢去深思。
或者说，他不愿去深思。
因为一旦深思，他那块“被迫作恶”的遮羞布，就会被扯下。他将不得不面对一个最真实的、最丑陋的自己——一个嫉妒、贪婪、并且享受着作恶的自己。
江澈的话，就像一把无情的手术刀，将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借口，所有的自我欺骗，都剖开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让他无所遁形。
“我……我……”
顾辰的嘴唇，哆嗦着，脸色苍白如纸。
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与城府，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噗通”一声。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了困兽般的、痛苦的呜咽。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给了林风，也不是输给了江澈。
而是输给了，他自己那早已被力量腐蚀的、不愿醒来的内心。
被告席的另一边，林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着这个跪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痛哭的宿敌，心中的恨意，已经彻底消散了。
他忽然觉得，顾辰，很可怜。
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更可怜。
因为顾辰，至少还享受了三年的“反派”快感。
而自己呢？
自己这三年来，所承受的一切，竟然只是源于一个被一行小字欺骗的可怜虫，所犯下的、本可以避免的罪行？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憋屈感，涌上他的心头。
“够了！”
林风猛地一拍桌子，对着江澈怒吼道：“这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系统造成的！无论是他，还是我，我们都是受害者！你为什么不去审判那个罪魁祸首？！”
江澈闻言，转过身，重新走回法官席。
他看了一眼愤怒的林风，又看了一眼崩溃的顾辰，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谁告诉你，审判，已经结束了？”
“事实上，真正有趣的，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就让我们看一看……”
“这个所谓的‘至尊大反派系统’，究竟，是个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