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剑心破碎的那一刻,剑无心那挺得笔直的脊梁,第一次,微微地,垮了下去。
他身上那股凌厉到足以刺破苍穹的剑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与脆弱。
他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站在自己那片荒芜的精神世界的废墟之上,不知该去往何方。
法庭内,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发笑。
气氛,从之前的爆笑喜剧,转为了一种奇异的、带着淡淡忧伤的沉默。
江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进行判决。
他知道,对于剑无心这样的人,摧毁他的世界观,只是第一步。
更重要的,是为他,重建一个。
“被告剑无心,”江澈的声音,变得温和了许多,“现在,你是否,对自己的行为,有了新的认知?”
剑无心,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曾经只有“剑”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如同深渊。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我……不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不知道”这三个字。
对于一个一生都追求“极致精准”的剑客而言,这三个字,代表着他整个信仰体系的崩塌。
“不知道,就对了。”江澈点了点头,“因为你过去的世界里,只有‘是’与‘否’,‘对’与‘错’,‘能’与‘不能’。”
“但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事情,都处在‘不知道’的灰色地带里。”
江澈站起身,走下法官席,一步步,来到剑无心的面前。
“你没有主观害人的恶意,这一点,本庭予以确认。”
“你的罪,不在于‘心’,而在于‘行’。”
“你的行为,之所以会给别人带来困扰,不是因为你的剑太锋利,而是因为……”
江澈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却没有‘别人’。”
“你只考虑了,如何用最‘高效’的方式,去完成一件事。却没有考虑,你的‘高效’,是否会给别人,带来‘低效’的后果。”
“剑道,修的是‘自我’。而生活,修的是‘你我’。”
“你,该补上这一课了。”
江澈的这番话,如同春雨,无声地,渗透进剑无心那片干涸荒芜的心田。
剑无心,似懂非懂。
但他那破碎的剑心碎片上,似乎,开始有了一丝……微弱的、绿色的生机。
江澈转过身,回到法官席。
他的表情,重新变得庄重而威严。
“现在,终审判决开始。”
他看向观众席和直播间。
“经陪审团(全体直播间观众)投票表决,被告剑无心,其所涉‘过失性装逼罪’、‘公共场合光污染罪’、‘修真界不良风气引导罪’,三项罪名,全部成立!”
“鉴于被告并无主观恶性,且其行为根源,在于其独特的认知结构。本庭决定,对其进行以‘社会化矫正’为核心的,非监禁性处罚。”
法槌,重重落下!
“我宣布!判决如下!”
“第一项:颁布【日常能力限制令】!”
江澈大手一挥,一道由法则构成的金色卷轴,飞向剑无心。
“自今日起,判处被告剑无心,在未来一百年内,除了面对生死威胁的战斗之外,严禁在任何日常生活中,使用任何与‘剑’相关的灵力或技能!”
“你手腕上的‘彩虹泡泡手铐’,将升级为‘日常行为检测仪’。一旦检测到你违规,比如,试图用剑气开核桃、切菜、或者穿针……”
江澈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恶趣味的微笑。
“它将自动触发‘超级加倍彩虹泡泡喷射惩罚’。届时,你将成为方圆百里之内,最闪亮、最梦幻、也最引人注目的……泡泡制造机。”
剑无心的脸,瞬间又黑了一层。
“第二项:执行【社区服务劳动改造】!”
“判处被告剑无心,即刻前往‘编号733位面·万界祥和养老中心’,进行为期十年的社区服务!”
“服务期间,你的任务,不是修炼,不是战斗。而是……”
江澈的光幕上,开始播放养老中心的宣传片。
只见一群慈眉善目的老神仙、老妖精,正在悠闲地……下棋、画画、讲故事、给毛茸茸的灵兽幼崽梳毛、以及……教一群没有任何修为的人类小孩,用彩色的纸,折千纸鹤。
画面,温馨,祥和,充满了……与剑无心格格不入的……“无用”的烟火气。
“你的任务,就是融入他们。学会,如何陪一位活了十万年的老龟仙,下一盘,能下三百年的慢棋。学会,如何给一只刚出生的九尾狐幼崽,梳理它那九条,永远也梳不顺的尾巴。学会,如何用你那曾经只能握剑的手,折出一只,能让孩子开心的,纸飞机。”
“简单来说,你要学会,如何去做一些,‘慢’的,‘没用’的,但……‘温暖’的事。”
剑无心,看着那些画面,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那……是他从未接触过,也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最后,”江澈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关于你的减刑条款。”
“你的刑期,可以提前结束。条件,只有一个。”
他看向剑无心,也看向了故事开始的地方。
“回到青石镇,找到那位张婆婆。”
“在不使用任何剑气,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
“用你自己的双手,为她,穿过一次针。”
“当你成功的那一刻,你的改造,便算完成。”
“因为到那时,你就将明白——”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最强大的力量,不是快到极致的剑。”
“而是……慢到极致的,温柔。”
判决,即是终结,也是开始。
随着江澈法槌的落下,这场轰动了诸天万界的“剑神公审案”,正式落下了帷幕。
剑无心,这位曾经孤高如雪山之巅的剑道至尊,在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社会性死亡”和世界观重塑后,被戴上了那个功能升级版的“日常行为检测仪”,踏上了一条他从未想过的……改造之路。
送他走的,不是冰冷的法警,而是一位笑眯眯的、看起来比张婆婆还要慈祥的、来自“万界祥和养老中心”的……院长。
“哎呀呀,小伙子,别板着个脸嘛。”老院长拍了拍剑无心的肩膀,那看似枯槁的手,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柔韧力道,“以后,你就是我们养老中心的一员啦。
走,我带你去认识一下你的新同事们,有活了八万年的龙族棋圣,还有退休的九天玄女广场舞领队,大家……都很好相处的啦!”
剑无心,就这么,被那个看起来一根手指就能摁倒的老太太,半推半就地,带进了一道充满了花香和阳光的传送门。
他的背影,在消失的前一刻,显得有些僵硬,有些无措,但……似乎,也少了一丝过去的冰冷。
法庭内,前来作证的“苦主联盟”,在得到了诸天法庭提供的“精神损失与财产损失全额赔偿金”后,一个个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面馆老板王富贵,拿着一笔足以让他开十家连锁店的赔偿金,激动地表示,他要回去研发一道全新的菜品,就叫“凤凰涅盘锅”,以纪念他那口被戳成筛子的铁锅。
清风剑宗的李宗主,也得到了法庭提供的“宗门风气改良专项基金”,和一整套来自银河联邦的“青少年心理健康与社交能力培养课程”。他相信,宗门的面瘫率,很快就能降下来了。
一场席卷了整个九州剑域的“社会危机”,以一种皆大欢喜的方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江澈看着这一切,满意地端起了他的保温杯。
他又一次,用一场看似荒诞的审判,拯救了一个世界,也……“拯救”了一个人。
【“呜呜呜,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喜剧,看到最后,我竟然有点感动。”】
【“剑无心,去养老院好好改造吧!我们等你回来!”】
【“期待剑神学会折纸飞机的那一天!那画面一定很美!”】
【“主播,下一案什么时候开庭?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主播,剑无心的改造过程,能直播吗?我愿意付费观看!”】
江澈看着直播间观众们的要求,笑了笑。
“这个嘛,就看我们剑无心同学,自己的意愿了。”
他关闭了直播,整个法庭,再次恢复了宁静。
他伸了个懒腰,感觉身心舒畅。
这个案子,虽然没有惊心动魄的战斗,却让他有一种,比打败一个大魔王,还要满足的成就感。
他打开自己的系统后台,看着那一长串因为审判成功而获得的奖励,以及……那笔从“古正毕业盘口”赢来的、后面跟着一长串零的灵石余额。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无比的充实,而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