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龙啸云跌坐回椅子上,脸色变幻不定。
愤怒、屈辱、权衡、利弊……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
他不得不承认,龙惊墨捏住了他的七寸。
与定渊王府的联姻,表面是圣上对龙家的“恩宠”,实则是帝王心术下的权衡与试探。
龙惊墨这个“神医”庶女嫁过去,既全了皇室颜面,又似乎无足轻重,可如今的龙惊墨已经不受控制了,大有鱼死网破之势。
但若这个“无足轻重”的棋子,因为对龙家的怨恨而在王府生出事端,甚至将龙家后宅这些龌龊事掀开一角,那后果不堪设想,圣上正愁找不到理由进一步削弱他们这些功勋旧臣。
柳氏这个蠢妇,还有龙婉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至于龙惊墨手中的“证据”……龙啸云眼神阴鸷。
他完全可以强行夺回,甚至……让她“病故”。
但如此一来,嫁女前夕嫡女暴毙?如何向定渊王府交代?如何向外界解释?龙惊墨既然敢来,必然留有后手。
他不敢赌。
良久,龙啸云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般的女儿,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你……很好。真是为父的好女儿。”
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讽刺与无力。
龙惊墨面色不变:“女儿只想活下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仅此而已。”
龙啸云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极其艰难的决定:“云氏遗物,我会让你母亲……不,我会亲自监督,三日内,原封不动送到你手上。”
“陪嫁下人,准你自行挑选。名单身契,随后送到汀兰水榭。”
“嫁入王府后,你好自为之。龙家……不会主动干涉你。”他默认了第三条,但说得模糊,留下了余地。
“至于春草……”
龙啸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府中丫鬟失足落井,不幸身亡,会给予其家人双倍抚恤,以儆效尤。此事,到此为止!”他选择了压下去,维持表面平静,这也是对柳氏的最后一次维护。
“那‘影卫’……”龙惊墨紧追不放,这是关乎她性命的核心。
龙啸云沉默片刻,沉声道:“我会处理。大婚之前,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他没有明说如何处理,但龙惊墨知道,这已经是身为龙家家主的他,能做出的最大承诺。
柳氏动用“影卫”刺杀准王妃,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已然触及了龙啸云的底线。
“女儿,谢父亲成全。”龙惊墨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目的已然达到,她见好就收。
“龙惊墨,”龙啸云看着她转身欲走的背影,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和警告,“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王府水深,你好生扮演你的角色。龙家若因你而损,即便你在王府,为父……也自有手段。”
这是威胁,也是最后的告诫。
龙惊墨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女儿谨记,必不‘辜负’父亲期望。”
说完,她拉开书房门,阳光洒在她清冷而坚定的侧脸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她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龙啸云疲惫地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一场父女之间的谈判,更像是一场冰冷的政治交易。
他输掉的,不仅仅是几个条件,更是对这个女儿的彻底失控。
而龙惊墨,迎着外面的日光,微微握紧了拳。
第一步,她赢了,她为自己争取到了相对公平的起点和至关重要的安全保障。
接下来,便是真正踏入那风暴中心的定渊王府了。
那里,等待她的,将是未知的夫君,虎视眈眈的侧妃妾室,以及无处不在的皇家耳目。
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