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冻土消融,柳梢抽出嫩黄的芽苞,林家村又迎来一个忙碌的春耕时节。林家的日子,在经历了元宵节的喧嚣与波澜后,似乎重新回到了平静而充实的轨道上。四哥林睿思已返回府学,继续他的学业;二哥林精诚与苏文谦将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大哥林忠农和三哥林勇武则一头扎进田里,侍弄着承载全家希望的庄稼。
小锦鲤也一天天长大,过了周岁生日,她已能摇摇晃晃地独自走上几步,嘴里咿呀学语的声音也越发清晰,偶尔能蹦出“爹”、“娘”、“哥”这样的单字。她依旧是全家的开心果,粉雕玉琢的小脸,乌溜溜纯净的大眼睛,任谁见了都心生喜爱。
然而,细心的林周氏却渐渐察觉到,女儿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变化。这些变化并非惊世骇俗,却像投入湖面的细小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一圈圈困惑与不安的涟漪。
变化始于一些极其琐碎的小事。
有一日午后,林周氏在院里喂鸡,小锦鲤坐在门槛边的草垫上玩布老虎。几只母鸡为争食一粒玉米,互相啄咬起来,咯咯叫得正凶。小锦鲤抬起小脸,皱着小眉头看了看那群吵闹的鸡,似乎有些不悦,伸出小手指着它们,嘴里发出“啊!啊!”的、带着不满的短促音节。说来也怪,那几只刚才还斗得不可开交的母鸡,竟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驱散了一般,瞬间安静下来,各自散开觅食去了。
还有一次,林勇武在后院练拳,汗流浃背,口渴难耐,拿起水瓢从水缸里舀了凉水就要喝。正在旁边玩泥巴的小锦鲤看见了,忽然丢下手中的泥团,爬过来,扯着三哥的裤腿,指着灶房方向,急切地“嗯嗯”叫着。林勇武不明所以,只觉得妹妹可爱,便笑着随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灶台上正放着一碗林周氏晾凉的白开水。他这才恍然大悟,放下凉水,去喝了那碗温热的,心里还暗赞妹妹贴心。可林周氏在一旁看着,心里却咯噔一下:女儿怎知灶台有温水?她明明背对着灶房在玩泥巴。
最让林周氏心惊的一次,发生在春播前夕。林大山和林忠农在挑选粮种,将一些干瘪或有虫眼的劣种拣出来丢掉。小锦鲤好奇地爬过去,抓起一把饱满的种子,又抓起几粒被拣出的瘪种,放在一起对比,小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她拿起一粒明显不好的种子,递到父亲面前,仰着小脸,清晰地说了一个字:“坏!” 林大山只当孩子学舌,笑着摸摸她的头:“囡囡真聪明,这是坏种子,不能种。” 可林周氏却看得分明,女儿那眼神,不像是懵懂的学舌,倒像是……真的能分辨出来?
这些点点滴滴,看似都是孩童无意识的举动,或是巧合。但次数多了,联系到女儿出生以来的种种异状,林周氏无法再简单地用“巧合”或“孩子聪明”来解释。她敏锐地感觉到,女儿身上那种莫名的“能力”,似乎随着她长大,正在变得……更清晰,更主动?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带来“福运”,而是开始有了一丝微弱的、试图去“感知”甚至“干预”周围环境的迹象?
这个发现让林周氏坐立难安。一日夜里,哄睡了小锦鲤,她终于忍不住,将连日来的观察和担忧,低声告诉了枕边的林大山。
“……他爹,你说,囡囡她……是不是真的……不太一样?”林周氏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前只觉得是福气好,运气旺。可现在,我瞧着,她好像……好像能感觉到些咱们感觉不到的东西?这……这到底是好是坏啊?”
林大山听着妻子的叙述,久久没有说话,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他何尝没有察觉?只是身为一家之主,他必须更沉稳。他伸手,轻轻握住妻子冰凉的手,沉声道:“别自己吓自己。孩子还小,灵性足些,也是有的。就算……就算真有点不一样,只要她平平安安,心地善良,就是好事。”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不过,你的担心,我明白。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能对第三个人提起,连忠农、精诚他们也不能说!囡囡还小,经不起任何风言风语。咱们做爹娘的,得多留心,好好引导,千万不能让她这……这‘灵性’,走了歪路。”
“我晓得,我晓得轻重。”林周氏连忙点头,将丈夫的手握得更紧,“我就是怕……怕这能力太招眼,给她惹来祸事。也怕她自己……掌控不好。”
“车到山前必有路。”林大山安慰妻子,也像在安慰自己,“咱们多看顾着,顺其自然。只要咱们家宅和睦,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睡吧,明天还得下地呢。”
话虽如此,夫妻二人却都久久无法入睡。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女儿恬静的睡颜上,那纯净无邪的模样,与白日里那些微妙的“异常”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有对女儿非凡之处的隐隐骄傲,有对她未来命运的深深担忧,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要守护好这个或许注定不平凡的孩子。
小锦鲤对父母的担忧浑然不觉,在梦中咂了咂小嘴,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她的世界简单而纯粹,只有父母的怀抱、哥哥的逗弄和阳光的味道。而那正在她体内悄然苏醒、缓慢成长的能力,如同深埋的种子,尚未知自己破土后,将迎来的是阳光雨露,还是风霜雨雪。
能力成长的困惑,如同春日的薄雾,笼罩在林家父母的心头。他们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用最深沉的爱,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天赐的“不凡”,期盼着女儿能拥有一个尽可能平凡而幸福的未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能力成长的困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