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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城市的温馨假象,沈墨和凌玥再次回到滇南边境,气氛已然不同。距离“七星倒悬”的星象窗口仅剩不到十二小时,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

然而,就在这箭在弦上的时刻,临时据点却发生了怪事。

先是值夜的两名队员,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几乎同时声称听到了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的窃窃私语。那声音忽远忽近,分辨不出男女,也听不清内容,但听久了,就让人感到莫名的烦躁、心悸,甚至产生轻微的幻觉,看到一些扭曲的影子在营地的阴影里晃动。

起初,以为是压力过大或雨林中某些特殊动物的叫声引起的集体癔症。但紧接着,负责通信的技术员在调试设备时,惊恐地发现,所有录音设备(包括队员的便携记录仪),在回放夜间记录时,都捕捉到了同一种低沉、模糊、充满恶意的呢喃声,与队员描述的一模一样!而白天录音则完全正常。

更糟糕的是,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队员,在午后短暂的小憩后,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昏睡,任凭同伴如何呼喊、拍打都无法醒来。他的呼吸平稳,心跳正常,但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眉心隐隐发黑。医疗兵检查后,排除了中毒、疾病和外伤的可能。

“是‘魇’!”凌玥在检查过那名昏睡队员后,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不是寻常的噩梦或精神攻击,是专门吸食生灵精魄、制造恐惧的‘捕梦魇’!这东西通常依附在充满负面情绪或特定执念的物品、地点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立刻让林诚彻底搜查整个临时据点,尤其是那名队员昏睡的地方。结果,在那队员床铺的夹层里,发现了一枚用黑色细绳串着的、造型古朴诡异的骨雕吊坠。吊坠不过拇指大小,雕刻着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扭曲鬼脸,入手冰凉刺骨,散发着极其隐晦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阴邪气息。

“这不是我们的东西!”昏睡队员的室友惊叫道,“老张(昏睡队员)昨天下午出去侦查回来,说是在林子边捡的,觉得样子古怪,就随手塞兜里了!”

“是陷阱!”沈墨眼神冰冷,“有人故意把这东西放在外围,等我们的人捡回来!是‘虚无教派’的警告,还是‘掘墓人’的算计?”

“不管是谁,这东西必须立刻处理!”凌玥手持那枚骨雕吊坠,能清晰感觉到其中封存着一股贪婪、恶毒的意念,正通过某种无形的联系,不断汲取着昏睡队员的生气。“这‘捕梦魇’已经以吊坠为媒介,缠上他了。寻常方法叫不醒,必须进入他的‘梦境’,把魇赶走或者消灭!”

进入他人梦境?这比对付实体鬼怪更加凶险,稍有不慎,施术者和被困者的神识都可能受损,甚至永远沉沦在梦魇之中。

“我来。”凌玥没有犹豫。时间紧迫,不能再损失人手,而且她对精神类邪术的了解最深。

“我和你一起。”沈墨沉声道。契约之力不仅能保护肉身,对神识联结也有一定稳固作用。

凌玥略一思索,点头同意。两人来到昏睡队员(老张)的床前。凌玥让其他人退到屋外,只留林诚在门口警戒。

她在老张额头、胸口、双手双脚各贴了一张“安魂定神符”,又用朱砂在地上画出一个小型的“锁魂阵”,将自己和沈墨、老张围在中间。然后,她与沈墨盘膝坐在老张两侧,双手各自握住老张的一只手,三人掌心相贴。

“闭目凝神,随我意念。”凌玥对沈墨低语一句,随后自己闭上双眼,口诵“入梦咒”,将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顺着掌心联结,探入老张混乱的识海之中。

一阵强烈的晕眩和失重感后,凌玥“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扭曲、灰暗、充满压抑气息的“森林”中。这里的树木枝干如同痛苦挣扎的手臂,树叶是暗沉的墨绿色,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散发腥味的“露水”。地面是湿滑的泥沼,冒着灰色的气泡。空气中弥漫着老张记忆碎片带来的恐惧、迷茫,以及一种更加浓烈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恶意——来自“捕梦魇”。

沈墨的身影在她旁边凝聚,略微模糊,但眼神清晰锐利。契约之力在他们之间形成一道微弱但坚韧的联系,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分头找,注意感知恶意最浓的方向,保持意念联系。”凌玥低声道。在这梦境中,物理形态意义不大,感知和意念才是关键。

两人分开,在这片扭曲的梦魇森林中搜寻。凌玥能感觉到,那“捕梦魇”正隐藏在梦境深处,不断制造着各种恐怖的幻象,试图瓦解老张最后的心防,彻底吞噬他的意识。她看到了老张记忆中最深的恐惧:幼时失足落水的黑暗冰冷、第一次执行危险任务时的枪林弹雨、还有最近在雨林中侦查时瞥见的那些可怖怪物的模糊影子……这些恐惧被魇放大、扭曲,变成一个个狰狞的鬼影,从森林的各个角落扑出来,嘶吼着攻击她的神识。

凌玥运转清心咒,护住灵台,手中以神识凝聚出金光符箓,将扑来的恐惧幻影一一击碎。但这些东西无穷无尽,消耗着她本就未完全恢复的神念。

另一边,沈墨也遭遇了类似的攻击。但他意志如铁,紫微命格的气息在梦境中虽被压制,却自带一股煌煌正气,那些由恐惧滋生的幻影往往还未靠近,便被冲散不少。

突然,凌玥感应到前方一处腐烂的树洞中,恶意浓烈到了极点。她立刻通知沈墨,两人汇合,冲向树洞。

树洞内,并非想象中漆黑一片,反而散发着诡异的暗绿色荧光。只见老张的神识虚影被无数黑色、湿滑的触手紧紧缠绕,吊在半空,已经非常黯淡。而在树洞底部,一个由浓郁黑气凝聚而成的、不断变幻着各种狰狞面孔的怪物,正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对着老张的神识虚影,贪婪地吸食着丝丝缕缕的白气(精魄生气)!那怪物的核心,隐约可见那枚骨雕吊坠的虚影!

“孽障!受死!”凌玥厉喝一声,神识化作一道金光利剑,直刺那魇的核心!沈墨也同时出手,紫气化作锁链,缠向那些黑色触手。

“桀桀桀……”魇发出刺耳的怪笑,猛地转过头,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同时看向凌玥和沈墨,空洞的眼窝中爆发出强烈的精神冲击!“多管闲事!成为我的食粮吧!”

强大的精神风暴席卷而来,比外界的恐惧幻影猛烈十倍!凌玥感到神识一阵剧痛,如同被无数钢针刺穿。沈墨也闷哼一声,紫气锁链黯淡了几分。

这“捕梦魇”比预想的还要强!它盘踞在老张的恐惧根源上,几乎与这片噩梦领域融为一体!

“不能硬拼!必须切断它和吊坠、以及这片梦境的联系!”凌玥强忍剧痛,对沈墨传音。她看出,这魇的力量很大程度上来源于那枚作为“锚点”的骨雕吊坠,以及它从老张恐惧中汲取的养分。

“我吸引它,你找机会!”沈墨毫不犹豫,将更多紫微气息释放出来,煌煌正气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炬,顿时吸引了魇的大部分注意力和怒火。无数张面孔发出更凄厉的尖啸,潮水般的精神攻击涌向沈墨。

凌玥趁机将神识收敛到极致,化作一缕几乎不可察的清风,避开正面冲击,迅速接近那被黑色触手缠绕的老张神识虚影,以及其下方那隐约的吊坠虚影。

靠近了才发现,缠绕老张的不仅仅是黑色触手,还有无数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丝线”,从吊坠虚影中伸出,深深扎入老张的神识,正是这些丝线在不断抽取他的精魄。而吊坠虚影本身,则与整个噩梦森林的地面、树木连接在一起,如同一个恶毒的心脏。

“原来如此……”凌玥明悟,这魇将老张的恐惧梦境改造成了它的领域和力量源泉。要救老张,不仅要斩断吸食的丝线,还要在一定程度上……“净化”或“打破”这个被污染的梦境!

她不再迟疑,将所剩不多的神念全力爆发,不再攻击魇的本体,而是化作无数细微的金色光点,如同春雨般洒向那些连接吊坠和梦境的“根须”,以及缠绕老张的透明丝线!

“净天地,安神魂,破邪祟,归清明!”

金色光点蕴含着凌玥纯净的灵力和坚定的意志,所过之处,那些邪恶的“根须”和丝线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纷纷断裂、消融!老张黯淡的神识虚影猛地一震,束缚大减。

“不——!”魇发出惊恐愤怒的咆哮,舍弃了沈墨,疯狂地扑向凌玥,想要阻止她。

“你的对手是我!”沈墨的紫气锁链再次凝实,死死缠住魇的本体,尽管被冲击得明灭不定,却牢牢将其拖住。

趁着这宝贵的间隙,凌玥的神识光点已经渗入梦境大地的深处,如同燎原星火,开始灼烧、净化那些被魇污染的恐惧“土壤”。同时,她分出一缕最精纯的神念,化作一道温和但坚定的光,注入老张即将消散的神识虚影:

“醒来!老张!这些都是梦!是假的!你的队友在等你!抓住光,回来!”

老张的虚影剧烈颤抖,仿佛在挣扎。外界,床上的老张身体也开始轻微抽搐。

梦境中,随着“土壤”被净化,整个噩梦森林开始崩塌、淡化。魇的力量迅速衰减,发出不甘的哀嚎,形体开始涣散。

“就是现在!”凌玥对沈墨喊道。两人神识合力,化作最后一击,狠狠轰向那枚作为核心的吊坠虚影!

“咔嚓!”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梦境(和现实)中同时响起。

吊坠虚影彻底崩碎!魇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啸,化作漫天黑气,随即被沈墨的紫气和凌玥的净化之力彻底冲散、湮灭。

扭曲的森林景象如潮水般退去。凌玥和沈墨感到一阵强大的排斥力,神识被弹回了自己的身体。

现实中,两人同时睁开眼,脸色都有些苍白,额头布满冷汗,尤其是凌玥,神识消耗巨大。但床上,老张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剧烈咳嗽起来,眼皮颤抖着,缓缓睁开,眼神从迷茫渐渐恢复清明。

“我……我这是……”他茫然地看着围上来的队友和凌玥、沈墨。

“没事了,噩梦而已。”凌玥虚弱地笑了笑,对林诚道,“那枚吊坠,用真火烧掉,灰烬深埋。另外,给老张喝点安神补气的汤药,休息一天。”

“是!”

走出房间,沈墨扶住有些摇晃的凌玥。“你怎么样?”

“没事,消耗大了点,调息一下就好。”凌玥靠着他,心有余悸,“好险。这‘捕梦魇’不简单,像是被精心炼制过的,不是自然形成。而且,专门针对心神,防不胜防。”

“看来,对方不仅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连这种阴损的暗算也用上了。”沈墨眼神冰冷,“这是在告诉我们,从我们踏入这片区域开始,战斗就已经打响了。而且,无所不用其极。”

凌玥点点头,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距离子时的星象窗口,越来越近了。而敌人的手段,也越发诡异难测。这场黑水古城之行,注定每一步都将踏在刀尖之上。

但无论如何,他们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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