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弃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短刃的寒光映在他惊惶的眼底。
“当然,”厉霆缓缓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阿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也可以选择,用它来换取你想要的‘痛’。”
他伸出手,并非去夺那短刃,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阿弃因为紧张而绷紧的、握着匕柄的手背。
那触碰冰凉,带着薄茧的粗粝感。
阿弃如同被电流击中,浑身一颤,几乎要握不住那短刃。
“用你手中的利刃,来攻击本将军。”厉霆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冰冷,
“只要你能伤到本将军一片衣角,便可以向你允诺,给你一场……你梦寐以求的、淋漓尽致的‘疼痛’。”
阿弃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攻击厉霆?
用这柄短刃?
去换取……一场真正的、酣畅淋漓的疼痛?
这个念头,像魔鬼的低语,瞬间点燃了他被压抑已久的、对痛楚的渴望。
那渴望被日复一日的“舒适”折磨豢养着,早已变得无比饥渴。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厉霆,看着对方毫无防备般敞开的胸膛,握着短刃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诱惑太大了。
他太想要了。
想要一场能淹没所有感官的剧痛,想要从那无休无止的、温吞的折磨中彻底解脱片刻!
厉霆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剧烈挣扎的欲望和恐惧,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尾,
看着他握着凶器、蓄势待发,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模样。
像一只被赋予了爪牙,却不知该如何使用,甚至畏惧自己爪牙的幼兽。
阿弃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握紧短刃,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厉霆的腰腹刺去!
动作毫无章法,只有蛮力和对目标的渴望。
厉霆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他只是微微侧身,手腕一翻,便精准地扣住了阿弃持刃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阿弃瞬间感觉腕骨欲裂!
那清晰的、正向的剧痛传来,让阿弃闷哼一声,短刃“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在地。
厉霆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就着扣住他手腕的姿势,将他猛地向前一带。
阿弃猝不及防,踉跄着撞进厉霆的怀里。
冰冷的玄甲硌得他生疼,那坚实的触感和浓郁的冷松气息将他完全包裹。
“看来,”厉霆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嘲弄,“你连如何正确地使用爪牙,都需要从头学起。”
阿弃被他禁锢在怀里,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和身体撞击的痛感交织,
那是纯粹的、未被扭曲的疼痛,让他混乱的头脑有片刻的清明。
但紧随而来的,是更深的屈辱和无力感。
他连攻击,都成了对方眼中一场可笑的、授人以柄的表演。
厉霆松开了他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刃,重新插回匕鞘,放回到那个木匣里。
“记住你今天的选择。”他将木匣推到阿弃面前,目光深邃如夜,“也记住你今天的无力。”
“想要得到你渴望的东西,光有爪牙是不够的。”
厉霆的声音冰冷而残酷,“你需要学会的,是如何在本将军制定的规则里,活下去,并且……取悦。”
取悦?
阿弃茫然地看着那个装着凶器的木匣,又抬头看向厉霆冷硬的侧脸。
所以他给他利刃,并非给予自由,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驯养?
让他认清自己的无力,让他明白,就连他最深层的、扭曲的欲望,其满足与否,也完全掌控在这个男人手中?
他缓缓伸出手,抱起了那个沉甸甸的木匣。
那里面装着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禁锢,和一场他注定无法赢得的、关于欲望与控制的游戏。
他成了被拴上锁链,却又被赋予了撕咬能力的兽。
而锁链的另一端,牢牢握在厉霆手中。
.....
那柄玄色短刃,连同那个精致的木匣,被阿弃放在了矮榻最里侧的角落,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或者一个无声的嘲讽。
他不敢再看它,每一次瞥见,都会想起自己那番徒劳而可笑的攻击,想起厉霆扣住他手腕时那轻易碾碎他所有反抗的力量。
“取悦”。
这两个字像带着倒钩的鞭子,反复抽打着他仅剩的尊严。
如何取悦?
用他这副扭曲的身体,用他对痛楚那见不得光的渴望,去迎合那个看穿了他一切、并将他置于掌中玩弄的男人?
他做不到。
可厉霆似乎并不急于看到他的“取悦”。
那日后,书房里的日子照旧。
参汤,药膳,沉默,以及无处不在的、属于厉霆的信香压制。
阿弃像一株被强行灌饱了温水、放在特定光照下的植物,麻木地活着,日渐“好转”,却也日渐枯萎。
直到几日后,厉霆在批阅完一批军报后,忽然搁下笔,目光落在蜷在榻上望窗外的阿弃身上。
“收拾一下,随本将军出府。”
出府?
这两个字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在阿弃空洞的眼底激起了一丝微澜。
离开这座将军府?
离开这间令人窒息的书房?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这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意图,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外界”的渴望便驱使着他坐直了身体。
哪怕是新的刑罚,只要能离开这四方天地,似乎也成了某种恩赐。
没有华服,他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粗布短打,外面罩了件厉霆扔给他的、带着冷松气息的玄色斗篷。
斗篷很大,将他整个人都裹了进去,隔绝了外部的大部分感知,也像一种无声的标记。
马车等候在府门外,并非招摇的仪仗,只是一辆看起来普通却异常坚固的青篷马车。
厉霆率先上了车,阿弃犹豫了一下,跟着爬了上去。
车厢内部空间不大,陈设简单,厉霆坐在主位,闭目养神,阿弃则缩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马车缓缓启动,轧过北疆城冰冷的青石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