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摔下去?”厉霆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好奇,“摔断了骨头,或许能让你……满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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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弃的心脏狠狠一抽。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让屈辱的泪水涌出来。
厉霆的手臂缓缓松开。
脱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怀抱,阿弃踉跄着退开几步,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书架才停下。
他大口喘着气,像是刚刚逃离了什么致命的危险。
厉霆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并无褶皱的衣袖,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模样。
“看来,”他淡淡开口,“比起劳累,你更厌恶旁人的触碰。”
阿弃猛地抬头,对上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他连这个……也看出来了吗?
一种彻底的、无所遁形的绝望,如同冰水,从头浇下。
厉霆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藏书阁。
阿弃顺着书架滑坐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
腰间仿佛还残留着那双臂膀的力道和温度,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那低沉的声音。
他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
在这场无声的角力中,他节节败退,连最后一点遮掩的屏障,都被彻底撕碎。
他还能怎么办?
.....
藏书阁里死寂一片,只有阿弃自己粗重未平的喘息,在空旷的梁柱间微弱地回响。
腰间被触碰过的地方,像烙铁烫过,残留着一种粘腻的、令人作呕的“舒适”感,久久不散。
他用力蜷缩起身体,指甲几乎要抠进身后的书架木头里,试图用更强烈的、自我施加的痛楚,去覆盖那令人崩溃的触感。
厉霆走了,可他留下的那句话,却如同魔咒,反复绞杀着阿弃的神经。
“比起劳累,你更厌恶旁人的触碰。”
他看出来了。
他什么都看出来了。
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张被摊开的、写满了扭曲欲望和脆弱点的纸,毫无秘密可言。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还能逃到哪里去?
连这唯一能带给他些许“生”气的劳作,也变成了在对方注视下的、公开的刑讯。
他连偷偷享受那点扭曲欢愉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接下来的几天,阿弃如同行尸走肉。
他依旧在拂晓时分被带到藏书阁,依旧用冰冷的井水,擦拭着仿佛永远也清理不完的灰尘。
但他的动作变得机械而麻木,不再有最初的急切,也不再试图从劳累中汲取什么。
他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一项既定的、无法摆脱的刑罚。
厉霆依旧会来。
有时一天一次,有时一天数次。
他不再总是沉默,偶尔会指出某个角落擦拭得不够干净,或者某卷书简摆放的位置不对。
他的指令简洁而冰冷,阿弃便默默地照做,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
他像一口枯井,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反应。
连厉霆那冷冽的信香,也无法再在他心底激起太大的波澜。
那信香依旧能短暂地压制他身上因温暖衣物、柔软床铺带来的不适,但也仅此而已。
它成了这囚笼的一部分,和这灰尘,这寒冷,这无休止的注视一样,构成了他绝望的底色。
他甚至开始减少饮食。
送来的饭食,无论精致还是粗糙,他都只动几筷子,便推到一边。
胃里长久的空虚带来的灼痛感,是熟悉的、带着快意的折磨,这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还能掌控一点点什么。
他的脸色日渐苍白,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像晕开的墨。
原本就清瘦的身体,更是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粗布短打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
藏书阁内光线愈发昏暗。
阿弃正费力地搬动一摞沉重的帛书,想将它们转移到更干燥的架子上。
帛书很重,边缘有些破损,勒得他手指生疼。
那疼痛感细微而持续,是他这几日里,为数不多的、能清晰感知到的、不带羞耻色彩的“慰藉”。
他踮着脚,想将帛书放到高层。
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虚弱的冷汗。
就在他即将够到架子边缘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猛地袭来。
眼前骤然一黑,耳边嗡鸣作响。
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软软地向前倒去。
预想中撞击地面的疼痛并未到来。
他落入了一个带着寒意的怀抱。
冷冽的松针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地包裹住他,强势地钻入他的鼻腔,甚至透过皮肤,渗入他近乎枯竭的四肢百骸。
阿弃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挣扎,恍惚间,只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似乎托住了他的后颈。
那触碰依旧引发本能的排斥和恶心,但这一次,那强烈的信香仿佛带着某种镇压的力量,
竟将那反向的“舒适”感强行压了下去,只留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接触感。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厉霆近在咫尺的下颌线条,紧绷而冷硬。
“……”他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厉霆低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极快的东西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没有说话,打横将阿弃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失重感让阿弃一阵心悸,下意识地攥住了手边能抓住的东西——是厉霆玄色衣袍的前襟。
布料冰凉而光滑,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冷松气息。
厉霆的脚步很稳,抱着他,大步走出了藏书阁,穿过回廊,没有回那间僻静的小院,而是径直走向了他自己的主院。
主院的书房,陈设简洁而冷硬,一如它的主人。
巨大的书案,冰冷的兵器架,墙壁上悬挂着北疆的舆图。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墨香和一种……属于厉霆的、更加沉凝的信香味道。
厉霆将阿弃放在书房内侧的一张矮榻上。
那榻上铺着厚厚的兽皮,柔软而温暖。
接触到兽皮的瞬间,阿弃的身体便是一僵,那柔软的触感如同针扎,让他下意识就想挣扎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