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没想到,自己刚到家,还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要被铐上带走。
他忙松开抱住自己媳妇的手,朝后退了两步,将手背在身后。
随即,一脸谄媚地笑着,对两名公安道:“公安同志,误会,都是误会。
我这不是刚一回来,就看见你们要带我媳妇走,以为她受欺负了,这才上来阻止的。
不是有意推搡二位,二位同志别生气。”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大前门,恭敬地朝着二人递了过去。
城北公安手一抬,挡住了他递烟的动作,“哼,少来这套,你想加条行贿\/罪,我可不想背上受贿\/罪。”
闻言,儿子递烟的手一顿,旋即尴尬得收了回来。
但他依旧陪着笑问道:“公安同志,刚才您说,我们两口子长期虐待老人,这怎么可能呢?
这里谁不知道,我对我妈最是孝顺。
别人家都没把老人接到身边照顾,只有我们两口子,刚结婚,就把我妈从乡下接过来,跟着我们享清福,这还不够孝顺吗?
哦,还有我媳妇,我妈的一日三餐,都是她做的,这怎么不算孝顺呢?”
话落,公安还没说话,夏悦汐先忍不住,嗤笑出声:“把人接到身边,只能说明你们在做样子给别人看,每天回家,门一关,老人在家受到什么样的对待,谁知道呢?”
儿子一听,沉下脸,不满地道:“你是哪冒出来的?我们平时怎么对老人,你看到了吗?张着嘴就在这阴阳怪气。”
夏悦汐挑挑眉,“我是没看到,但你天天都要去上班吧?
你走之后,你妈过得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你确定,你媳妇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孝顺老人?”
“我......”儿子被夏悦汐几句犀利的反问,噎的说不话出来。
他平日里在钢铁厂上班,天天早出晚归,家里的一应事物,都交给媳妇打理。
每天下班回来,看到家宅安宁,他自然以为,媳妇把老娘照顾的很好。
只是晚上吃饭时,会听媳妇偶尔抱怨几句,说家里收入少,吃饭的嘴多,干活的人又只有她一个,向他哭诉自己操持这个家有多累。
而他也总会笑着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说都是因为自己无能,才让媳妇这么累。
他还保证,自己会更努力地工作,争取早日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每到这时,老娘就会一言不发,端着碗,去外面院子,默默吃饭。
他一直觉得,自己媳妇和老娘从没红过脸,相处的不说十分融洽,但也肯定比其他人家,紧张的婆媳关系要好。
而且媳妇偶尔对老娘说几句难听的话,也一定是因为独自一人操持这个家太累,一时心直口快,自己不能介入其中,太明显地偏帮老娘,否则会起反作用。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的媳妇,想让她开口,说几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但......媳妇只是心虚地低下头,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全然没了往日,和街坊邻居吵架时的伶牙俐齿。
儿子看着这一幕,心凉了半截,但还是强撑着嘴硬道:“我......我媳妇当然孝顺。”
话落,他就看到,院中众人向他投来的鄙夷目光,心头猛地一沉。
“公安同志,还有各位,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儿子强压下不安,试图辩解,“我娘她......常说,我媳妇对她很好,很孝顺。
这些都是我娘亲口说的......你们不信,可以去问她!”
夏悦汐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真相:“你娘这么说,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你和你媳妇的感情。
我以前不相信真有人会眼盲心瞎,直到看到你......”
“我......”儿子被她这话说得,脸青一阵红一阵,尴尬地无以复加。
围观人群中,此时也有人接连向儿子开炮:“就是,小胡啊,你口口声声说孝顺,却因为听了你媳妇几句挑唆,就让自己老娘住厨房边的小黑屋。
你哪怕把侧面房间打扫打扫,给老人家住呢?”
“可不嘛,看看你媳妇,穿着的确良,擦着雪花膏,把自己养的红光满面;
再看看你老娘,面黄肌瘦,往那一站,跟麻杆儿似的,这也叫享福?”
“你娘瘦成那样,还天天被你媳妇逼得在家待不下去,早早上山,去帮你们捡柴,你这双招子长着,该看的你是一个不看啊。”
“我看,他那耳朵也白长。
她媳妇天天说话那么难听,什么‘吃干饭的’、‘老不死的’,我们街坊邻居都听到了,就他,跟个没事人一样,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洞房洞房。
老娘是什么,只怕早忘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直直朝儿子戳来。
他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媳妇,声音颤抖:“他们......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平时......真这么对我娘?”
“我......老公,你别听他们瞎说!”儿媳慌了,扑上来想抓丈夫的手,“他们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说这些话来挑拨我们的关系。
我每天辛辛苦苦伺候你老娘,给你生儿子,为你操持这个家,你可不能被他们三言两语骗了呀!”
听到媳妇这话,儿子似是想起了往昔,愤怒的神情稍褪,随即又变得犹豫起来。
“挑拨?你莫不是忘了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诅咒老太太早点死时,那丑恶的嘴脸?”
一道悦耳好听的女声,从正屋方向传来。
大家循声望去,就见不知何时,进了正屋的夏悦汐,正在另一名大婶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太太从屋里出来。
老太太面色依旧蜡黄,虚弱的几乎站立不稳,右腿裤管卷起,露出裹住伤口的纱布。
白色的纱布上,还能隐约看到渗出的几缕血迹。
老太太混浊的眼睛望着儿子,里面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疲惫、心疼和一丝几不可见的......委屈。
看到自己老娘这副凄惨的模样,儿子小胡如遭雷击。
他猛地推开还想继续狡辩的媳妇,几步冲到老太太面前,颤抖着声音问:“妈......您......您的腿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说着,他抬手想摸摸自己母亲的脸,却又在即将触碰到那张蜡黄且毫无血色的脸时,停住了动作,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好像生怕弄疼了老太太。
夏悦汐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冷冷道:“怎么了?你娘不想当个吃白食的,天天被人指桑骂槐,早上上山帮你们捡柴时,被五步蛇咬了。”
“什么?”小胡大惊失色,忙上下看了看自己老娘,“那您......现在......”
和夏悦汐一起扶着老太太出来的大婶闻言,鄙夷地道:“现在没事了,你是不是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