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 年 7 月的楚江县，太阳跟个火球似的挂在天上，柏油路被晒得软乎乎的，脚踩上去能粘住鞋底。张涛的 “张氏建材店” 刚开业三天，门口堆的水泥袋比人还高，黄雷蹲在水泥袋旁边，用半截粉笔头在地上划拉进货量，裤脚沾着圈灰，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 —— 这小子凌晨三点就去邻市建材厂押车，回来连口凉白开都没顾上喝。
“涛涛，你快瞅瞅这单子！” 黄雷把地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粉笔字指给张涛看，指尖还沾着白粉笔灰，蹭得手背一道一道的，“邻市李厂长说了，咱们要是每月能订够 200 吨水泥，他再给咱每吨降 5 块钱！这要是算下来，每月能多赚小一千呢！” 话刚说完，他突然压低声音，凑到张涛耳边，跟做贼似的，“就是昨天高明远那老狐狸，带着俩伙计在市场里瞎转悠，见人就说咱的水泥是‘小作坊产的，一捏就碎，盖房能塌’，今早有个准备订 5 吨的大叔，愣是被他说跑了，临走前还跟我嘟囔‘小伙子，做生意别卖假货’，气得我差点跟他吵起来！”
张涛正踩着凳子，把 “县建司供货合同” 往玻璃门上贴，听见这话，手里的胶带 “啪嗒” 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胶带，皱着眉说：“老狐狸急了，说明咱的价格戳他心窝子了。” 正想再嘱咐黄雷两句，就看见隔壁卖五金的王大爷扛着个工具箱，迈着小碎步往这边跑，老远就扯着嗓子喊：“涛涛！不好了！城西老张家盖房，用的水泥刚砌完墙就掉渣，他说那水泥是从你这买的，正带着一群人往这边来呢，你快想想办法！”
黄雷 “腾” 地站起来，手里的半截粉笔头 “嗖” 地飞出去，正好砸在旁边卖西瓜的刘婶筐里，吓得刘婶 “哎呀” 一声：“黄小子，你这是要砸我的西瓜啊！我这西瓜刚从地里摘的，砸裂了我找你赔！” 黄雷没工夫道歉，急得脸通红：“不可能啊！咱的水泥都是邻市正规厂拉的，每袋都有质检标识，老张家前几天还来问过价，根本没订过货！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找茬！”
张涛按住黄雷的肩膀，眼神沉了沉：“别慌，十有八九是高明远的圈套。他肯定是把劣质水泥贴上咱的标签，故意挑事。等会儿见了老张家的人，咱先看水泥袋，再慢慢说。”
没等两分钟，就看见老张领着四五个村民往这边走，老张手里拎着个破了口的水泥袋，灰头土脸的，衣服上还沾着不少水泥渣，老远就喊：“张涛！你这水泥是咋回事？我家新房墙刚砌到一米高，用手一摸就掉渣，这要是哪天塌了，砸到人咋办？你得给我个说法！” 旁边个穿花衬衫的汉子跟着起哄，手叉着腰，肚子挺得跟怀孕似的：“就是！我本来准备在你这订 10 吨水泥盖猪圈，看这质量，谁敢用啊？你这是坑老乡呢！”
周围的路人听见动静，都围过来看热闹，卖西瓜的刘婶也凑过来，一边用围裙擦汗一边说：“哎呀，这可咋整？涛涛这孩子看着实诚，咋能卖劣质水泥呢？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卖冰棍的老李推着自行车过来，把冰棍箱往旁边一放，掀开盖儿让大家瞅：“大家别着急，先看看水泥再说，涛涛这孩子做事靠谱，上次我买钉子少给了钱，他追了两条街给我送回来，说不定是有啥误会。”
张涛走过去，接过老张手里的水泥袋，仔细看了看 —— 袋上的 “张氏建材” 标签是用胶水粘的，边缘还翘着，一撕就能掉，里面的水泥颜色发灰，还掺着小石子，跟自家仓库里米白色、细腻均匀的正品差远了。他举着水泥袋给大家看，声音洪亮：“乡亲们，大家看看这标签，咱店里的水泥袋都是机器印刷的，字迹清晰，袋口还有红色的防伪线，一撕就断，你们再看这个，胶水粘的，一蹭就掉，这根本不是咱的货！”
刚说完，就看见高明远背着手从人群后面走出来，嘴角挂着假笑，手里还把玩着个核桃，核桃被盘得油光锃亮：“哎呀，张老板，做生意得讲良心啊。你这刚开业就卖劣质水泥坑老乡，以后谁还敢来你这买东西？我看你这店，还是趁早关门算了，省得砸了自己的招牌。”
“高老板倒是挺清闲，天天盯着我这小店，比盯你家孙子写作业还紧。” 张涛把水泥袋扔在地上，“大家再想想，老张家说订了 5 吨水泥，可前天我跟黄雷去邻市押车，店里就我妈一个人看店，她一个人哪能搬得动 5 吨水泥？王婶，您前天下午来买钉子，是不是看见我妈一个人在店里算账？”
人群里的王婶赶紧点头，手里还举着个刚买的钉子，生怕别人看不见：“是啊！我前天下午来买钉子，就王曼妹子一个人在店里，她还跟我说‘俩孩子去邻市拉货了，店里没人，你要是买东西，我给你找’，她连搬钉子都费劲，哪有功夫卖 5 吨水泥啊？”
穿花衬衫的汉子还想辩解：“说不定是你妈偷偷卖的，没跟你说呢！做生意的人，哪有不藏点私的？” 黄雷突然指着汉子的衣服，哈哈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你说这话谁信啊？你这衬衫上还别着‘高明远建材店’的胸牌呢！上次我去市场进货，还看见你帮高明远搬钢材，搬不动还摔了一跤，屁股上沾的灰比谁都多，连裤衩子都露出来了，整个市场的人都看见了！”
汉子赶紧把胸牌摘下来，往口袋里塞，脸涨得跟猪肝似的，往后缩了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周围的人都笑了，卖西瓜的刘婶笑得最欢，手里的围裙都扔在地上：“原来是高老板的人啊！这是故意来栽赃呢！高老板，你也太不地道了，欺负年轻人算啥本事？” 卖冰棍的老李也跟着说：“就是，人家小年轻创业不容易，你咋能这么缺德？有本事跟人家拼质量、拼价格，别搞这些歪门邪道！”
高明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跟开了染坊似的，还想狡辩：“就算这袋水泥不是你们的，谁知道你仓库里的是不是好货？万一你掺着卖呢？说不定你这是‘挂羊头卖狗肉’！” 张涛冷笑一声，指着仓库的方向：“行啊！咱们现在就去仓库，当着大家的面拆袋检测，要是有一袋劣质水泥，我这店直接关了，赔大家所有损失！要是没有，高老板，你得给老张家赔 10 吨新水泥，再给我鞠三个躬道歉，还得跟在场的乡亲们说声‘我错了’！”
村民们一听，都起哄说 “去仓库看看”“去仓库看看”，声音震天响。高明远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走一步挪三挪，跟个小脚老太太似的。到了仓库，张涛让黄雷搬来三袋水泥，当着众人的面拆开 —— 里面的水泥细腻均匀，还带着淡淡的石灰味，跟刚才那袋劣质水泥简直是天差地别。张涛从仓库角落拿出个小铁锤，走到墙边，墙上砌着几块水泥试块，是他开业前特意砌的，就怕有人找茬。他举起铁锤，“砰砰” 敲了两下，试块纹丝不动，一点渣都没掉。
“大家看，这就是咱的水泥质量！” 张涛把试块掰下来一块，递给围观的村民，“你们摸摸，这硬度，盖房绝对结实，就算是地震来了都不怕！高老板，你要是还不信，咱现在就给县建筑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派专业的人来检测，要是检测出问题，我赔大家十倍损失，说到做到！”
高明远看着试块，又看了看周围村民的眼神，那些眼神里满是质疑和不屑，他知道自己这次栽了，可还是嘴硬，死鸭子嘴硬：“就算这次没问题，谁知道下次是不是好货？我看你就是运气好，进了一批好货，下次说不定就进劣质的了！你们可别被他骗了！” 说完，偷偷拉着穿花衬衫的汉子，溜得比兔子还快，差点被门口的水泥袋绊倒，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老张家知道自己被高明远当枪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包皱巴巴的烟，递给张涛，烟盒都被捏变形了：“涛涛，对不住啊，我也是急糊涂了，没看清标签就来找你，还差点坏了你的名声，你可别往心里去。” 张涛摆摆手，把烟推回去，笑着说：“张叔，没事，换作是我，盖房遇到这事儿也着急。你要是还需要水泥，我给你按成本价算，一分钱不赚你的，再让黄雷帮你送过去，保证质量没问题，要是有问题，你找我！”
周围的村民一看这情况，都围过来订水泥。卖西瓜的刘婶挤到前面，嗓门最大：“涛涛，给我订两袋水泥，我家院坝要补一补，就信你的货！你要是敢给我劣质的，我就把你的店给你砸了！” 张涛笑着说：“刘婶，您放心，要是给您劣质的，我赔您十袋！” 卖冰棍的老李也说：“我也订两袋，给我儿子盖个小杂物间，你这水泥质量看着就好，比高明远那老狐狸的强多了！” 没一会儿，就有十几个村民订了水泥，黄雷忙得不亦乐乎，从店里拿出个小本子，在上面记个不停，汗珠子滴在本子上，晕开了墨水，把字迹都弄模糊了，他只能又换了一页。
等村民都走了，黄雷坐在水泥袋上，气呼呼地说：“这高明远也太缺德了，居然用劣质水泥栽赃咱，要是今天没人作证，咱的名声就毁了！以后他肯定还会搞小动作，咱得防着点。” 张涛也坐在水泥袋上，掏出纸笔写起来，笔尖在纸上 “沙沙” 响：“他越急，说明咱的生意对他威胁越大。从今天起，你每天去邻市盯着货源，每车水泥都要要质检报告，少一张都不行，还得让李厂长在报告上签字盖章；我妈负责登记每笔订单，留下客户的姓名、地址和联系方式，最好再让客户签个字，免得再有人栽赃；另外，咱得赶紧找县建筑公司，让他们给出个质量认证，贴在店里，这样乡亲们更放心，高明远再想造谣也没用。”
黄雷点点头，刚要去仓库清点货物，就看见张建国骑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过来，车把上挂着个蓝布包，车后座还绑着个保温壶，老远就喊：“涛涛！黄雷！我给你们带凉白开了，快喝点解解渴！这天也太热了，再这么下去，都要中暑了！”
张建国把自行车停在门口，从保温壶里倒出两碗凉白开，递给张涛和黄雷，碗沿还沾着点水垢：“我刚才去县建司送合同，顺便跟王主任说了水泥的事，王主任一听就急了，说下午就派人来检测，还说要是质量合格，以后县建司的小工程，优先从咱这订水泥，这不，还给咱带了份补充协议。” 说着，从蓝布包里掏出份协议，递给张涛，协议边缘都被磨得起毛了。
张涛接过协议，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每月追加 50 吨水泥订单，单价按市场价下调 3%”，眼睛一下子亮了，跟看到金子似的：“爸，您这效率也太高了！有了县建司的认证，高明远再想造谣，也没人信了！以后咱的生意就好做了！” 张建国拍了拍张涛的肩，又拍了拍黄雷的肩，力道还不小：“做生意跟做人一样，得实在。你们放心，货源这边我帮你们盯着，我跟李厂长是老熟人了，他要是敢给咱劣质货，我就去找他算账，让他在楚江县混不下去！”
黄雷喝着凉白开，笑得合不拢嘴：“叔，有您这话，咱就放心了！以后进货的事，还得麻烦您多操心，您要是有啥吩咐，尽管说，我保证照办！” 张建国摆摆手，一脸慈爱：“都是一家人，客气啥？你们年轻人创业不容易，我能帮就帮，只要你们能把生意做好，我就高兴。”
下午两点多，县建筑公司的李工带着两个徒弟，扛着检测仪来了。李工穿着件白衬衫，戴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个斯文人。他跟张涛握了握手，手劲不大：“张老板，我是县建司的李工，王主任让我来给你们的水泥做检测，咱们现在就开始吧，早点检测完，我还得回去交差呢。”
张涛赶紧把李工领进仓库，黄雷搬来三袋水泥，动作麻利得很。李工的徒弟当场拆开一袋，把水泥倒进检测仪里，仪器 “嗡嗡” 响起来，跟个小蜜蜂似的。周围的商户听说县建司来检测水泥，都围过来看热闹，高明远也混在人群里，戴着个帽子，低着头，生怕别人认出他，眼神里满是紧张，时不时往检测仪那边瞅，跟个小偷似的。
过了十几分钟，检测仪停了，李工看着检测报告，脸上露出笑容，眼镜都快滑到鼻尖了：“张老板，你们的水泥质量太好了！抗压强度 26mpa，远超国标 20mpa，比市里的大厂水泥质量还好！我从业这么多年，很少见到这么好的水泥！” 说着，把检测报告递给张涛，“这是检测报告，盖了县建司的章，具有法律效力，你们可以复印几份，贴在店里，让乡亲们都看看。以后我们公司的工程，就从你们这订水泥了，保证不让你们吃亏！”
周围的商户一听，都议论纷纷，声音嗡嗡的：“没想到张氏建材的水泥质量这么好，以后我也从这订，省得被高明远那老狐狸坑！”“还是年轻人会做生意，实在，不搞那些虚的！”“我看高明远那店，以后是没人去了，活该！” 高明远听着议论，脸一阵青一阵白，跟个调色盘似的，偷偷挤出人群，往自己店里走，路过卖西瓜的刘婶摊前，刘婶还故意喊他：“高老板，不看看检测结果了？人家的水泥可是合格的，比你的好十倍！你要是想买，我可以帮你问问涛涛，给你打个折！” 高明远没搭理，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走得飞快，跟后面有狗追似的。
张涛赶紧把检测报告复印了十几份，贴在店门口、仓库墙上，还有市场入口的公告栏上，贴得密密麻麻的，生怕别人看不见。路过的村民看见检测报告，都围过来看，不少人当场就订了水泥，黄雷忙得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张建国和王曼也来帮忙，王曼负责收钱，张建国负责登记，店里热闹得跟赶集似的，比过年还热闹。
傍晚的时候，黄雷数着订单，兴奋得手都在抖：“涛涛，今天订了 80 多吨水泥，比开业前三天加起来还多！照这个势头，咱们月底就能完成 200 吨的目标，到时候李厂长还能给咱降价！” 张涛笑着说：“这只是开始，以后咱的生意会越来越好。对了，明天你去邻市，跟李厂长说，咱每月订 200 吨水泥，让他把价格再降点，能降多少是多少，另外，再订点钢材，最近问钢材的人也多，咱得提前备货，别到时候没货卖。”
黄雷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行！明天我一早就去，保证把事办得妥妥的，要是李厂长不同意降价，我就跟他磨，磨到他同意为止！” 张建国看着忙碌的两人，笑得合不拢嘴：“今晚我做红烧肉，犒劳犒劳你们！再煮个绿豆汤，解解暑！” 王曼也笑着说：“我再拌个黄瓜，炒个西红柿炒蛋，都是你们爱吃的，咱们好好吃一顿，庆祝庆祝！”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 “张氏建材店” 的招牌上，招牌被晒得暖洋洋的，门口的水泥袋堆得更高了，像座小山似的。张涛、黄雷、张建国和王曼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服，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 他们知道，只要坚持卖正品、讲诚信，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高明远的那些小伎俩，根本挡不住他们前进的脚步。
而此时的高明远，正坐在自己店里，看着空荡荡的店面，店里连个鬼影都没有，气得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杯 “啪” 地碎了一地，茶水溅了他一裤子：“本来想栽赃张涛，没想到反而帮他做了宣传，这俩毛孩子，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气死我了！” 旁边的伙计小声说：“老板，要不咱也进点好水泥，跟他们拼价格？说不定还有机会赢回来。” 高明远瞪了伙计一眼，声音跟打雷似的：“拼价格？咱的进货价比他们高，怎么拼？你是不是傻？再等等，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这么顺！总会有倒霉的时候！” 可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好日子，恐怕真的要到头了，楚江县的建材市场，以后再也不是他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