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张涛家的木门就被 “咚咚” 砸得震天响。王曼正烙着葱花饼,锅铲 “哐当” 一声掉在灶台上:“这是谁啊,大清早的催命似的。”
张涛咬着饼跑到院门口,刚拉开一条缝,就被一个沾满泥巴的人影扑了个满怀。定睛一看,竟是刘建军 —— 他裤腿卷到膝盖,新买的胶鞋一只鞋底断成两截,另一只鞋面裂了个大口子,露出黑乎乎的脚趾;头发乱得像被鸡啄过,脸上还沾着草屑,怀里紧紧抱着个破布包,活像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
“涛涛!” 刘建军的声音带着哭腔,唾沫星子喷了张涛一脸,“那‘赶王镇’就是个坑!根本没有黄金!”
张建国闻声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攥着刚缝好的钱匣子:“怎么回事?你真去赶王镇了?”
刘建军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嚎啕大哭起来,破布包从怀里滑出来,滚出半袋发霉的馒头:“我跟我爸坐了两天两夜的绿皮火车,挤得跟沙丁鱼似的,到了赶王镇,满街都是卖切糕的,金戒指的影子都没见着!我问路边卖糖葫芦的大爷,大爷说我是骗子,还喊了联防队的人来抓我!”
张涛强忍着笑,递过一杯热水:“表哥,你没跟他们说有介绍信吗?”
“说了!可他们说我的介绍信是假的!” 刘建军喝了口热水,喷得满地都是,“那联防队的人把我跟我爸带到队里,问我们是不是特务,还搜我们的身,把我爸藏在袜子里的五十块钱都搜走了!最后还是我爸跟他们吵了一架,说他们欺负外地人,才放我们走的。”
王曼捂着嘴笑:“那你们这趟,除了受罪,啥也没捞着?”
“谁说的!” 刘建军突然直起身子,从破布包里掏出个用红线系着的小玩意儿,递到张涛面前,“我在镇上的地摊上买的,摊主说是‘金镶玉’,只要二十块!涛涛你看,是不是真的?”
张涛接过一看,那所谓的 “金镶玉”,其实是塑料镀了层金粉,玉也是玻璃做的,一掂量就轻飘飘的。他强忍着笑:“表哥,这肯定是真的!你看这光泽,多亮!等以后黄金涨价了,这玩意儿也能跟着值钱。”
刘建军立马破涕为笑,小心翼翼地把 “金镶玉” 戴在脖子上:“我就知道我没买错!涛涛,下次有买黄金的消息,你可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我这次肯定不迟到!”
“一定一定。” 张涛敷衍着,看着刘建军一瘸一拐地走了,鞋底 “啪嗒啪嗒” 拍打着地面,像只断了腿的鸭子。张建国忍不住笑:“这孩子,真是实心眼,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要的就是他不知道。” 张涛收起笑容,“他要是不折腾这一趟,以后还得缠着咱们,现在他吃了亏,短时间内不会再瞎掺和了,咱们也能安心办抵押的事。”
王曼把最后一张葱花饼盛出来:“我已经跟银行的表弟李刚打过招呼了,他说今天赵行长在,让咱们上午过去。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房产抵押可不是小事,要是手续出了问题……”
“妈,放心吧。” 张涛咬了口饼,“李刚在银行做了三年出纳,熟门熟路的,而且我昨天跟王小胖爸爸打听了,明年国家可能会放宽黄金管制,银行现在正想拉大客户,不会为难咱们的。”
张建国摸了摸怀里的房产证,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我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抵押房子太冒险。万一黄金不涨价,咱们连家都没了,到时候怎么跟你外婆交代?”
张涛放下筷子,握住父亲的手。父亲的手心全是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 他知道,父亲这辈子都在求安稳,抵押房子对他来说,是天大的挑战。张涛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前世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父亲下岗后,为了凑他的学费,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帮人卸菜,冬天冻得手都肿了,却从来没喊过一声苦。
“爸,我知道你怕。” 张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敢保证,1993 年黄金肯定会涨,到时候咱们不仅能赎回家,还能买个更大的房子,让外婆住得舒服点。”
张建国看着儿子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十岁孩子的稚嫩,只有超乎年龄的沉稳。他想起三个月前,儿子说要炒股,他也是半信半疑,结果赚了五万块;现在儿子说黄金会涨,他为什么不能再信一次?张建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爸信你!”
上午九点,一家三口来到县银行。银行门口的石狮子擦得锃亮,营业厅里人不多,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戴着 “为人民服务” 的袖章。李刚早就等在门口,看到他们,赶紧迎过来:“表姐,表姐夫,这边请,赵行长在办公室等你们。”
赵行长的办公室不大,摆着一张掉漆的木桌,墙上挂着 “存款光荣” 的红色标语。赵行长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正在看一份《金融时报》。他抬头看了看张建国一家,推了推眼镜:“你们就是想抵押房产买黄金的?”
张建国赶紧递上房产证:“赵行长,是的。我们想抵押这套房子,贷五万块。”
赵行长翻开房产证,又看了看张建国的工作证,眉头皱了起来:“张同志,我知道你在事业单位上班,收入稳定,但黄金这东西风险太大了。现在国家对黄金管制得严,私下买卖是违法的,你要是赔了,这房子可就没了,到时候你一家人住哪?”
“我们不是私下买卖。” 张涛突然开口,他走到桌前,仰着小脸说,“赵行长,我听王小胖爸爸说,明年国家可能会放宽黄金管制,允许银行开展黄金买卖业务。现在提前准备,到时候就能抓住机会。而且我爸炒股赚了五万块,就算黄金暂时不涨,我们也能还上贷款。”
赵行长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十岁的孩子懂得这么多。他放下房产证,仔细打量着张涛:“你这孩子,这些都是听大人说的?”
“嗯!” 张涛用力点头,“王小胖爸爸在深市做买卖,消息可灵通了。他还说,以后银行要是开展黄金业务,肯定需要很多客户,现在给我们贷款,以后我们家的钱都存在你们银行。”
赵行长沉吟片刻,他最近确实听说总行在讨论放宽黄金管制的事,但还没正式文件。要是真如这孩子所说,现在给张建国贷款,不仅能拉来一个大客户,还能为以后开展黄金业务做铺垫。他看向李刚,李刚赶紧点头:“行长,张表姐夫是老实人,在单位口碑很好,还款肯定没问题。”
“行吧。” 赵行长拿起笔,在房产证上签了个字,“不过房产评估需要一周时间,到时候你们再来签合同。另外,贷款利息是月息七厘,你们要想清楚。”
“谢谢赵行长!” 张建国激动得差点碰倒椅子,他紧紧握着赵行长的手,“您放心,我们肯定按时还款!”
从银行出来,王曼松了口气:“还好有李刚帮忙,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妈,这不是李刚的功劳。” 张涛解释,“赵行长是看中了未来的机会,他知道放宽黄金管制是迟早的事,想提前拉拢客户。咱们这次不仅能拿到贷款,以后买黄金也能通过银行,更安全。”
正说着,黄雷满头大汗脸上沾着灰尘的在门外喊:“涛涛,你要的地图我买来了,辽宁的、吉林的都有,我还特意让书店的老板帮我标了感王镇的位置。”
张涛接过地图,展开一看,感王镇的位置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还写着 “黄金交易试点区(传闻)”。他心里暗暗点头,黄雷虽然性子直,但做事很细心,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辛苦你了,黄雷。” 张涛从布包里拿出两个肉饼子,:“这是我妈早上烙的,你快吃吧。”
黄雷接过肉饼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涛涛,你放心,以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皱一下眉头!”
张涛拍了拍黄雷的肩膀:“好孩子,以后跟着哥干,哥不会亏待你。”
下午,张建国去单位上班,刚进门就被主任叫住:“张建国,上次说的黑木耳,什么时候能到货?单位的人都等着发年货呢。”
“快了,黄雷他爸已经在准备了,下周就能送来。” 张建国笑着说,“主任,要是以后单位需要什么土特产,都找我,保证质量好、价格低。”
主任点点头:“行,以后就找你。对了,你家涛涛真是个神童,上次炒股赚了钱,这次又要搞黄金,有机会让他给我们讲讲,也让我们学学怎么赚钱。”
张建国心里美滋滋的,下班回家后,跟王曼一说,王曼也笑:“现在谁不说咱们涛涛厉害,以前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现在都凑过来巴结。”
张涛听着父母的对话,心里很平静。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等 1993 年黄金牛市到来,资产突破百万,才是真正的改变。他拿出作业本,在背面写下 “1993 年 3 月,金价预计 120 元 \/ 克”,然后小心地折好,放进书包里。
晚上,刘建军又来敲门,手里拿着一双新胶鞋,脖子上还戴着那个 “金镶玉”:“涛涛,我爸又给我买了双胶鞋,这次是军用的,特别结实!下次有买黄金的消息,你可一定要叫我,我这次肯定不迟到!”
张涛笑着点头:“放心吧哥,有消息我第一个告诉你。”
看着刘建军高兴地走了,张涛忍不住笑 —— 这表哥,真是个活宝。他知道,刘建军的 “黄金梦” 还没醒,以后还会闹更多笑话,但这也让平淡的生活多了点乐趣。
一周后,银行通知张建国去签合同。拿到贷款的那天,张建国把五万块钱和之前的四万九千块放在一起,用布包好,锁在新买的木头匣子里。他看着匣子,心里感慨:“没想到咱们家也有这么多钱,都是涛涛的功劳。”
王曼点点头:“以后咱们就跟着儿子,他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张涛看着父母欣慰的笑容,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要让家人过上最好的生活,守护好他们,抓住每一个机会,从潜龙在渊,到乘风而起,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目标。
金价还在慢慢上涨,张涛知道,他需要耐心等待,等待 1993 年那个黄金牛市的到来,等待资产突破百万的那一刻。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夜深了,张涛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前世的自己。那时候的他,婚姻破裂,事业无成,被亲友轻视,连给父母看病的钱都没有。而现在,他有机会改变一切,有机会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