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 年 4 月的楚江城，被一层黏腻的恐慌裹得密不透风。消毒水味顺着巷弄钻进每扇窗户，连菜市场卖菜的摊贩都把口罩勒到耳根，吆喝声里带着颤音：“白菜一块五一斤！不涨价！戴口罩才能挑啊！” 中山大道的药店门口，排队的人龙从街头蜿蜒到巷尾，每个人手里攥着皱巴巴的零钱，眼神里满是焦灼 —— 自从三天前确诊病例破十万，口罩就成了比粮食还金贵的硬通货。
涛宇医疗的办公室里，座机铃声正跟爆仗似的炸响。小林一手捂着眼听电话，一手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脸涨得通红：“张总！市一院刚打来，说论坛上全是骂咱们的帖子，他们暂时不敢收下午要送的口罩了！还有市民打电话来退之前领的捐赠口罩，说怕感染！”
张涛刚挂完同济医院王主任的电话，听筒还没放稳，指节已经泛白。他快步走到电脑前，鼠标点开 “汉市健康论坛”——2003 年的网页版论坛加载得慢吞吞，蓝色标题栏下，一条红字置顶帖刺得人眼睛疼：《紧急预警！涛宇医疗口罩过滤率不足 30%，已致 3 名护士感染非典！》
发帖人 Id 是 “江城口罩王”，头像还是个咧嘴笑的口罩图案。帖子里配了张模糊到能当马赛克的照片，几个穿防护服的人影躺在病床上，配文写得煞有介事：“受害者均为同济医院护士，佩戴涛宇捐赠口罩后确诊，目前已隔离抢救！” 下面的回复已经堆到八百多条，有人骂 “黑心企业发国难财”，有人说 “早知道涛宇的便宜没好货”，还有个 Id 叫 “抢不到口罩急死了” 的网友煽风点火：“我表哥在医疗器械厂上班，说涛宇的口罩都是回收料做的，赶紧扔了别要命！”
“又是陈志强这杂碎。” 张涛咬着牙敲了下桌面，键盘都震得发烫。他早从黄雷那儿听说，这小子把原价 2 块的普通医用口罩炒到 15 块，还在黑市搞 “限购”，买十只口罩得搭两包临期板蓝根。之前黄雷想找他进点备用口罩，被他指着鼻子骂 “穷鬼别挡道”，现在倒好，居然玩起了造谣栽赃的把戏。
王姐端着刚泡的菊花茶进来，看见屏幕上的帖子，搪瓷杯 “咚” 地磕在桌角：“这缺德玩意儿！上礼拜我去他店里问口罩，他说‘涛宇的都是残次品，我这 15 块的才是真防护’，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合着是自己在搞鬼！” 她喝了口茶，又补了句，“跟咱们家隔壁那偷换煤气罐秤砣的小贩一个德性，就知道玩阴的！”
“先别急。” 张涛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节奏 —— 这是他穿越回来后养成的习惯，越急越要稳住。“小林，立刻联系涛讯科技，让李华雪盯紧‘江城口罩王’的 Ip，顺便把咱们每批次口罩的质检报告整理出来，特别是给同济的那批，有省检验中心备案编号的，按批次订成册。”
他顿了顿，抓起座机拨给黄雷，语气斩钉截铁：“你现在立刻去陈志强的郊区仓库，伪装成汉正街的进货商，把他囤积口罩、改价签的证据拍下来。用那部诺基亚 3650，虽然只有 30 万像素，但拍清标签上的字足够了。记住，别暴露身份，跟他周旋时多套话，最好让他自己承认帖子是他发的。”
电话那头的黄雷正蹲在医院门口吃盒饭，闻言立刻把饭盒塞给配送队的小伙：“得嘞！我这就去扒他的底！上次去他仓库踩点，看见他把‘2 元 \/ 只’的标签往马克笔桶里塞，这回指定让他现原形！” 挂电话前还加了句，“放心，我当年卖盗版碟时练的演技，糊弄他绰绰有余！”
张涛挂了电话，又拨通了同济医院的内线。李明雪的声音带着刚下夜班的沙哑，却依旧清亮：“张总，论坛的帖子我看见了，你别担心，我们医护人员都信得过涛宇的口罩 —— 昨天护士长还在群里说，咱们的口罩比市里统一发的戴着舒服，耳挂都不容易断。”
“谢谢你，李医生。” 张涛紧绷的神经松了些，“我已经让黄雷去取证了，等拿到证据就立刻给你们医院发函澄清。你们那边要是有压力，先暂停接收物资也没关系，我能理解。”
“那可不行。” 李明雪笑了声，背景里传来护士站的呼叫铃，“现在一线缺口罩缺得厉害，昨天 302 床的患者家属还哭着求口罩，你送来的物资就是救命的。我刚让柔雪整理了护士们的佩戴记录，从 3 月到现在，接收涛宇口罩的医护没一人出现感染，这都是最直接的证据。”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妈刚才还在电话里说，要是陈志强敢来医院晃悠，她非得拿菜篮子砸他不可 —— 上次她买口罩被陈志强坑了 50 块，记恨到现在。”
张涛忍不住笑了，挂了电话时，小林已经把质检报告抱了过来，厚厚一摞全是带红章的原件：“张总，每批次都有省医疗器械检验中心的备案，2002 年囤的那批 N95，过滤率都在 95% 以上，比国标还高！”
另一边，黄雷已经把自己捯饬成了 “倒爷” 模样。他套上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头发揉得跟鸡窝似的，帆布包里塞着几沓用橡皮筋捆着的现金，还特意在嘴角贴了个创可贴 —— 模仿常年跑江湖的商贩模样。开车往郊区去的路上，路过加油站，老板探出头打趣：“雷子，这是改行倒腾口罩了？小心被市监局抓啊！”
“放心，我找的是‘靠谱货源’。” 黄雷朝他挤挤眼，心里把陈志强骂了八百遍，“比某些人卖的‘棉絮口罩’强多了！”
陈志强的仓库藏在郊区的旧砖窑旁，铁皮门锈得掉渣，门口挂着 “江城医疗器械批发” 的牌子，底下还歪歪扭扭写着 “口罩现货，量大从优”。黄雷刚停下车，就看见两个工人正往货车上搬纸箱，箱子上连个生产日期都没有，只用马克笔写着 “口罩” 俩字，墨迹还没干。
“哥，进货！” 黄雷凑上去递烟，故意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现金的响声听得管理员眼睛发亮。那管理员留着寸头，脖子上的金项链粗得像狗链，一看就是陈志强的亲信。
“要多少？” 管理员叼着烟，吐了个烟圈。
“一万只！” 黄雷拍着桌子，嗓门故意提得老高，“我在汉正街有三个摊位，现在口罩抢疯了，只要你货好，价钱不是问题。不过得先看货，别跟我整那些涛宇似的残次品，听说害死人了。”
这话正好戳中管理员的痒处，他立刻引着黄雷往仓库里走：“放心！咱这都是正宗医用口罩，三层防护，比涛宇的强十倍！陈老板说了，涛宇那是拿回收料做的，迟早出事 —— 昨天论坛那帖子你看见了吧？就是陈老板找人发的，效果杠杠的！”
仓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消毒水的混合气息，呛得黄雷直皱眉。货架堆得快顶到天花板，上面的纸箱清一色没贴生产信息，只有手写的 “医用口罩” 字样，字体歪歪扭扭跟小学生作业似的。黄雷假装弯腰看货，悄悄把诺基亚手机从夹克内袋摸出来，调到摄像模式塞在袖口 —— 这手机是张涛去年给他换的，带摄像功能，就是拍的时候得保持稳定，不然画面糊得没法看。
他瞥见货架底下散落着一堆标签纸，上面印着 “建议零售价 2 元 \/ 只”，旁边还扔着几支马克笔，笔尖的黑色颜料沾了灰，显然是刚改完价签没多久。有个工人正蹲在地上往新纸箱上贴标签，把 “2” 改成 “15” 时，马克笔没水了，还骂骂咧咧地找笔：“这破笔，一天换三支，陈老板也不舍得买好的！”
“这货多少钱？” 黄雷拿起一只口罩，指尖一捏就知道不对劲 —— 薄薄两层布，中间夹着点发黄的棉絮，比家里的擦脸布还不如，对着光一照，能直接看见对面的货架。
“15 块一只！” 管理员得意地说，“现在都这价，陈老板说了，再过几天还得涨，涨到 20 块都有人抢！”
正说着，仓库大门 “吱呀” 一声开了，陈志强挺着啤酒肚走进来，手里把玩着最新款的摩托罗拉 V3，机身锃亮。他看见黄雷，眯起眼打量半天，没认出这是涛宇的人 —— 毕竟黄雷平时跟着张涛出入，都是西装革履的模样，今天这打扮跟换了个人似的。
“谁要一万只？” 陈志强叼着烟，语气嚣张得很。
“陈老板！” 黄雷赶紧递烟，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久仰大名！我是做零售的，听说您这儿的货比涛宇强多了，特意来进货。刚才听哥说，论坛那帖子是您找人发的？太厉害了，一下就把涛宇搞臭了！”
陈志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拍着胸脯吹牛：“那当然！不搞垮涛宇，咱们的高价口罩卖给谁去？” 他拿起一只口罩往脸上戴，那口罩太小，遮不住他的双下巴，看着滑稽得很。“你看我这货，24 层防护，戴一天都不闷，涛宇的能比吗？昨天我秘书发完帖子，立马就有药店老板来订了两万只，赚翻了！”
黄雷心里冷笑，嘴上不停附和：“陈老板太厉害了！这生意头脑，我服！以后我就跟着您混了！” 他趁机转身，袖口的手机把陈志强的嘴脸拍得清清楚楚，连货架上的假口罩和改价签的证据都录了进去，甚至把工人骂马克笔的话都收了音。
“走，签合同去！” 陈志强催着他往外走，完全没注意到黄雷袖口的手机还亮着红灯。
黄雷假装去厕所，绕到仓库后面赶紧给张涛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愤怒：“涛子！证据全拍下来了！这孙子亲口承认帖子是他发的，还说要涨到 20 块！口罩全是劣质货，中间夹的是旧棉絮，连生产日期都没有！”
“好！立刻撤！” 张涛的声音透着寒意，“别跟他纠缠，安全第一。你直接回公司，我已经让小林联系了律师，还跟涛讯科技说了，让他们先冻结‘江城口罩王’的账号，防止他删帖毁证。”
黄雷挂了电话，故意跟管理员说去车上拿定金，刚走出仓库就发动汽车，一溜烟往市区开。从后视镜里看，陈志强还站在仓库门口得意地挥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回到涛宇医疗时，办公室里一片忙碌。小林正对着电脑整理证据链，把质检报告扫描成电子版；王姐在给各大医院打电话，解释情况并承诺尽快澄清；李华雪也从涛讯科技发来消息，说已经追踪到 “江城口罩王” 的 Ip 地址，就在陈志强的店铺附近，还关联了多个卖高价口罩的黄牛账号。
黄雷把手机往电脑上一插，视频立刻播放出来。画面里，陈志强嚣张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不搞垮涛宇，咱们的高价口罩卖给谁去？” 底下的标签纸、劣质口罩特写看得人怒火中烧，连小林都气得拍桌子：“这也太黑心了！非典期间干这种事，简直不是人！”
张涛盯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 黄雷拍的视频虽然是铁证，但要彻底揭穿陈志强，还需要更权威的背书。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李明雪的电话：“李医生，想跟你借个忙。我需要把涛宇的口罩样本送去权威机构检测，你在医疗系统人脉广，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省医疗器械质量检验中心？加急检测，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的李明雪立刻答应：“没问题！我舅舅就在省检验中心上班，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们开通绿色通道。你把样本准备好，我让柔雪去取，她今天正好在外面跑台账。”
挂了电话，张涛看向窗外。夕阳正透过云层洒下来，楚江城的街道上，行人依旧行色匆匆，但他知道，等检测报告出来，等陈志强的恶行被彻底曝光，这片被恐慌笼罩的土地，一定会透出光亮。
黄雷凑过来，递给他一瓶冰镇可乐：“涛子，接下来怎么办？直接把视频发论坛上？保证能骂死陈志强！”
张涛拧开可乐，喝了一口，眼神坚定：“不急。要打就打最狠的，等检测报告出来，咱们拿着证据去市监局报案，让他不仅身败名裂，还得蹲大牢。” 他看向电脑屏幕上陈志强的嘴脸，冷笑一声，“敢在非典期间发国难财，就得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