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汉市的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十五层的 “涛讯科技” 大楼上，银灰色玻璃幕墙反射出晃眼的光。刚泡好的茉莉花茶香味裹着暖意在走廊里飘 —— 是茶水间的张阿姨新沏的，保温桶就放在走廊拐角，不锈钢桶身亮得能照见人，旁边的桌案上搭着块洗干净的蓝布，烘得半干，带着点阳光的味道。
张涛坐在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手里翻着岳川省 12 个县的卫生院需求统计表，表格是用针式打印机打印的，纸上还留着清晰的压痕。桌角放着个银色不锈钢保温杯，里面泡着普洱茶，茶汤红亮，喝一口暖到胃里。屋里的暖意裹着纸张的油墨香，连他西装袖口的暗纹都显得更柔和了。他刚跟西门子中国区的王代表通完电话，确认 b 超机和 x 光机后天就能从上海发往岳川省云溪县，手机还攥在手里 —— 摩托罗拉 V998 的屏幕亮着，上面存着刘建军刚发来的 bp 机留言：“楚江县卫生院需求统计完，明天给你送过去。”
“张总，茶水来了。” 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行政部的小周端着个骨瓷茶杯走进来，杯子里飘着几片茉莉花茶，“张阿姨说这茶是今年的新茶，比去年的香，让您尝尝。对了，前台小林说，沪城来的汤姆先生已经到楼下了，正在登记。” 小周说话时还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一进办公室就松了松外套，屋里的暖意让人舒服，不用再缩着肩膀。
张涛抬了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 —— 两点五十五分，比约定的三点还早了五分钟。“知道了，让他直接去会议室。” 他把统计表合上，放进黑色皮质文件夹里，“你跟小林说，要是汤姆先生问起医疗事业部的情况，就说我们还在筹备，具体细节等我跟他谈。”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外面冷，你坐这儿缓会儿再走，别冻着。”
小周笑着摇头：“不了张总，我还得去给采购部送文件呢。” 转身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保洁部的李阿姨推着清洁车过来。李阿姨穿着天蓝色工作服，手里拿着块抹布，看见小周就笑：“小周，刚给张总送茶啊？张总办公室里暖洋洋的，我刚才路过都能感觉到，比我家屋里舒服多了 —— 我家晚上睡觉还得盖两床被子，早上起来杯子里的水都能结层薄冰。”
“可不是嘛！” 小周压低声音，“一会儿有个沪城来的客户要跟张总谈生意，听说挺傲气的，你一会儿打扫的时候轻点声，别打扰他们谈话。”
李阿姨撇了撇嘴，手里的抹布在清洁车上 “啪” 地拍了一下：“傲气啥呀！上次来个沪城的经销商，穿着西装革履的，结果进了屋就挑三拣四，说‘你们这屋不够暖’，最后还不是被张总怼得没话说 —— 张总说‘我们这屋里够舒服，您要是觉得冷，要么多穿件衣服，要么去大楼对面的咖啡厅待着’。我看啊，再傲气的客户，遇上咱们张总，也得收敛点！”
两人正说着，电梯口传来 “叮咚” 一声，小林领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男人约莫四十岁，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发胶抹得能粘住苍蝇，手里拎着个棕色真皮公文包，包带擦得一尘不染。他走路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皮鞋踩在浅棕色地毯上，发出 “噔噔” 的响，路过走廊时，扫了眼墙上的管线和角落的绿萝，皱了皱眉，好像这环境配不上他的西装似的。
“汤姆先生，这边请，会议室就在前面。” 小林走在前面带路，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 这汤姆先生从进电梯就没好脸色，刚才在前台登记的时候，还嫌登记卡 “纸质太差”，现在又盯着走廊里的绿萝和员工桌上的搪瓷杯皱眉，好像多看一眼都能掉价。走廊里的搪瓷杯里飘着热气，汤姆扫了一眼，鼻子里轻轻 “哼” 了一声，好像那杯子碍着他的眼了。
汤姆没接话，目光扫过走廊两侧的办公室，看见磨砂玻璃门上的 “物流部” 字样，停下脚步：“你们这医疗事业部，怎么还在筹备？在沪城，像我们德信医疗这样的公司，光是总裁办公室就有一百五十平米，屋里的设施都是进口的，比你们这楼里的强多了，更别说物流部了，都在郊区的仓库呢。”
小林脚步顿了顿，脸上还保持着礼貌的笑：“汤姆先生，我们公司是按业务功能划分楼层的，11-15 层都是医疗相关的部门，这样沟通起来更方便。张总说，做事最重要的是效率，不是办公室大小，也不是设施好不好。”
这话正好被刚从物流部出来的小王听见。小王手里抱着个纸箱，里面装的是鹏城寄来的耗材检测报告，听见汤姆的话，忍不住插了句嘴：“汤姆先生，我们这办公室虽然不大，但效率高啊！上次岳川省云溪县卫生院急要血压计，我们当天就安排发货，第二天就到了，比沪城的物流还快呢！再说我们这屋里暖洋洋的，比您在沪城办公室的环境差不了多少，还不用花那么多钱！”
汤姆斜了小王一眼，目光落在他胸前的 “涛讯科技” 工牌上，语气里带着不屑：“小伙子，你懂什么叫医疗设备吗？我们德信医疗代理的都是进口设备，光是一台 ct 机就几百万，物流都是用专门的恒温货车，哪像你们，随便个小年轻都敢谈生意，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送设备。”
小王刚想反驳，张涛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文件夹，笑着打圆场：“汤姆先生，久等了。小王，你先去把检测报告送到采购部，顺便跟陈姐说一声，一会儿开会讨论岳川省云溪县的发货。”
小王瞪了汤姆一眼，抱着纸箱走了，走的时候还特意把脚步放重，让汤姆听见 “噔噔” 的响声，路过汤姆身边时，还故意抬了抬下巴，好像在跟汤姆叫板。李阿姨推着清洁车往走廊另一头去了，没再靠近会议室 —— 她记着小周的话，不想打扰两人谈话。
会议室里，张涛请汤姆坐在真皮座椅上，给他倒了杯茉莉花茶 —— 用的是跟小周一样的骨瓷杯，茶汤里飘着茉莉花，香味儿很浓。屋里的暖意正好，杯子里的茶水都冒着热气，连空气里都带着点茶的清香。汤姆却没动杯子，而是从公文包里掏出个银色金属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上刻着 “德信医疗” 的 logo，眼神时不时往墙角扫，好像这环境是什么丢人的东西。
“张总，咱们就开门见山吧。” 汤姆靠在椅背上，双腿翘起来，皮鞋尖差点碰到会议桌，“我听说你拿到了西门子医疗岳川省的全区域代理权，包括省内城市和乡镇市场？”
张涛点了点头，把文件夹放在桌上，打开里面的需求统计表：“没错，我们跟西门子签了五年的代理合同，主要负责岳川省的基层医疗市场，包括 b 超机、x 光机，还有和国内厂商签订的一次性注射器和输液管代理合同，覆盖省内 12 个县的乡镇卫生院。”
汤姆没挪地方，反而把西装外套裹得更紧了：“基层医疗市场？” 他 “嗤” 地笑了一声，打火机 “咔哒” 响了一下，“张总，不是我说你，你太年轻，不懂医疗设备这行。基层医疗能赚几个钱？岳川省的乡镇卫生院连台像样的 b 超机都买不起，更别说配套的耗材了，哪有钱买你的设备？我做医疗代理十年，从来没碰过乡镇市场，都是盯着一二线城市的大医院，光是一台进口 b 超机的利润，就比你做一年岳川省乡镇市场还多。”
张涛没生气，而是指着统计表上的数据，语气平静：“汤姆先生，我让专业的市场调查公司跑遍了岳川省 12 个县，237 家卫生院，其中 189 家需要更换老旧 x 光机，156 家缺 b 超机。而且我已经跟岳川省卫生厅以及各县卫生局谈好了，贫困乡镇卫生院能享受 30% 的设备补贴，加上我们配套供应的一次性注射器和输液管，既能满足卫生院的需求，又能保证利润。上个月我们在岳川省楚江县试销了 200 台血压计，不到半个月就卖完了，回款率 100%，比城市市场还稳定。对了，岳川省不少乡镇卫生院的环境也改善了，冬天上班也不冷，医生护士才能好好给老百姓看病。”
“30% 补贴？” 汤姆坐直了身子，手里的打火机停了下来，“张总，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岳川省的财政情况我还不知道？去年有个经销商跟我说，他们跟岳川省某县卫生局谈补贴，结果钱拖了半年都没下来，最后还不是自己赔了钱。你要是信这种口头承诺，早晚得栽跟头”
正说着，张涛的手机响了，是云溪县卫生局的李科长打来的。张涛接起电话，按下免提键，让汤姆也能听见：“张总，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们申请的岳川省贫困乡镇卫生院设备补贴，第一批钱已经批下来了，下周就能打到你们公司账户上。对了，我们云溪县清水镇卫生院的 b 超机什么时候到？院长昨天还跟我打电话，说他们那台老 x 光机彻底坏了，环境也收拾好了，就等着新设备来呢，急着用。”
张涛笑着说：“李科长，谢谢您。b 超机后天就从上海发货，下周就能送到云溪县清水镇卫生院，到时候我们会派工程师上门安装调试。补贴的事麻烦您和省卫健委那边多费心，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您随时说。”
挂了电话，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汤姆手里的打火机 “啪嗒” 掉在桌上，他赶紧捡起来，假装整理西装，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桌角的金属支架 —— 刚才被茶水烘得有点烫，烫得他赶紧缩回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涛看着他，语气里带着点笑意：“汤姆先生，我想，岳川省卫生厅和卫生局的承诺应该不是口头的吧？我们做基层医疗，靠的是实实在在的需求和政策支持，不是空口说白话。再说我们公司效益好，别说办公楼的费用，就算再改善下岳川省部分偏远卫生院的基础设备，也没问题。”
汤姆清了清嗓子，把打火机揣进兜里，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份文件，推到张涛面前：“张总，就算补贴能下来，岳川省乡镇市场也做不长久。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谈个合作 —— 你把岳川省的城市市场代理权转给我们德信医疗，我给你五十万的转让费，另外，岳川省城市医院的设备采购，我再给你 5% 的抽成。你想想，五十万啊，比你做十年岳川省乡镇市场还多，多划算 —— 有了这钱，你办公室的环境都能换成进口的。”
张涛拿起文件，看都没看就放在一边，语气坚定：“汤姆先生，我做医疗代理，不是为了赚快钱。岳川省的乡镇老百姓需要好设备、好耗材，我不能因为城市市场利润高，就放弃基层。而且，我们跟西门子签的合同里明确规定，不能转让岳川省任何区域的代理权，我不能违约。至于办公环境，现在这样就很好，没必要花冤枉钱买进口的 —— 踏实做事，比什么都重要。”
汤姆见张涛油盐不进，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里的公文包往桌上 “啪” 地一摔，骨瓷杯里的茶水晃出了大半：“张总，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德信医疗在华东区的资源，不是你这刚起步的小公司能比的！你以为靠那点岳川省乡镇订单能撑多久？没了城市医院的合作，你早晚得关门！”
“汤姆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张涛也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地看着汤姆，“我们涛讯科技能把业务做起来，靠的不是投机取巧，是实实在在解决需求。岳川省乡镇市场的潜力，不是你坐在沪城办公室里能想象的。至于关门不关门，不用你操心 —— 不像某些公司，只盯着进口设备的高利润，一旦市场饱和，连基本的周转都成问题。”
汤姆被怼得脸色铁青，指着张涛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猛地抓起桌上的公文包，转身就往外走。路过门口时，嘴里还嘟囔着：“你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这岳川省基层医疗能撑多久！”
看着汤姆狼狈的背影，张涛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 茉莉花的清香压下了刚才的些许不快。他知道，汤姆这样的人，永远看不到岳川省基层的需求，只盯着眼前的利润，早晚会被市场淘汰。
张涛拿起手机，给刘建军发了条 bp 机留言：“汤姆来谈合作，想让我转让岳川省城市代理权，被我怼走了。楚江县的需求统计尽快送来，咱们尽快安排发货。”
张涛看着桌上的需求统计表，指尖在 “岳川省云溪县 2 台 b 超机、5000 支注射器” 的字样上轻轻点了点。他知道，汤姆的离开只是个小插曲，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 但只要能帮岳川省乡镇卫生院解决实际问题，这条路就走得值。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统计表上，暖融融的光好像在为这些数字注入活力。
下午四点，张涛跟采购部、物流部的人开完会，确定了岳川省云溪县的发货计划 ——b 超机后天上午到汉市，耗材明天从鹏城出发，后天下午就能和设备汇合，一起送进云溪县清水镇卫生院，工程师会提前一天过去等着，保证设备到了就能安装调试。一切安排妥当，张涛松了口气，走到走廊里，看见小林正在茶水间门口跟张阿姨聊天，两人手里都捧着热茶水，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