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年正月刚过，楚江县老城区的雪还没化透，屋檐下的冰棱子滴着水，刘建军揣着鼓囊囊的信封，拎着两大包腊鱼腊肉，踩着雪渣子往汽车站赶。信封里是近万元的利润，揣在棉袄内兜里，暖得他心口发慌 —— 这钱比他开电器铺三个月赚的还多，要不是用红绳扎了三道，他都怕路上给揉散了。
“建军，路上慢点！” 秀嫂追到巷口，手里塞给他个热水袋，“汉市比楚江冷，别冻着。”
“知道了！” 刘建军回头挥挥手，踩着自行车往汽车站去。车后座的腊鱼腊肉用塑料布裹得严实，车把上还挂着给张涛妈带的楚江酱菜，一路叮叮当当地响，引得街坊们探头看：“建军这是又去汉市？莫不是又给涛子送好吃的？”
到了汽车站，刘建军锁好自行车，挤上往汉市的大巴。车座子磨得发亮，靠背上还沾着块没干的油渍，他刚坐下，旁边穿碎花棉袄的大妈就凑过来：“小伙子，你这腊鱼看着真香，楚江特产吧？我儿子在汉市开饭馆，就爱用你们楚江的腊味。”
“婶子好眼光！” 刘建军笑着递过一根橘子糖，“这是我家自己晒的，没放添加剂。您儿子饭馆要是需要消毒设备，找我准没错，涛宇医疗的货，带质保还便宜。”
大妈眼睛一亮，赶紧掏出纸笔：“那可得留个电话！我儿子总说饭馆消毒设备不够用，买贵的心疼，买便宜的怕不管用。”
大巴 “突突” 地驶出县城，沿着国道往汉市跑。窗外的麦田盖着层薄雪，远处的村庄冒着炊烟，刘建军靠着窗户，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了张涛该怎么说 —— 利润要分一半，补货清单得赶紧递，还有乡镇诊所要的耗材，也得问问能不能进。
三个多小时后，大巴终于到了汉市汽车站。刘建军拎着东西，打了辆夏利出租车往涛讯科技赶。司机师傅是个话痨：“小伙子，去涛讯科技啊？那可是咱们汉市的明星公司，老板张涛才二十多岁，听说搞互联网发了财，现在又做医疗设备，本事大得很！”
“那是我兄弟！” 刘建军挺直腰板，语气里满是自豪。
“哟！那你可得好好跟人学学！” 司机师傅羡慕地说，“我上次拉个去涛讯科技谈生意的，穿得西装革履，结果连前台都没过去，你这能直接见老板，肯定是真本事！”
到了涛讯科技楼下，刘建军仰头瞅着玻璃幕墙的大楼，心里直打鼓 —— 这楼比楚江县政府还气派，他拎着腊鱼腊肉，生怕保安不让进。果然，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同志，有预约吗？”
“我找张涛，我叫刘建军，是他楚江的兄弟。” 刘建军赶紧说，手都攥紧了布包。
保安打了个电话，没过两分钟，张涛就从电梯里跑出来，穿着件深蓝色西装，比上次见时精神多了：“建军哥，你怎么才到？我早上就跟前台说了，让他们留意着。”
跟着张涛进了电梯，刘建军盯着跳动的数字，小声说：“涛子，你这公司真气派，我刚才都怕保安不让我进。”
“哪儿能啊！” 张涛笑着拍他肩膀，“你是涛宇医疗的功臣，以后来汉市，这楼随便进。”
到了会议室，张涛给刘建军倒了杯热茶：“建军哥，路上累了吧？腊鱼腊肉我妈肯定喜欢，她前几天还跟我念叨，说去年你送的腊鱼太香了，今年还想吃。”
刘建军赶紧掏出信封，往张涛面前推：“涛子，这是卖血压计的利润，一共九千八，按咱们说好的五五分，这四千九是你的。你点点，要是少了，我回去就补。”
张涛把信封推回去，眉头皱了皱：“建军哥，这钱你拿着。你那电器铺要扩大，还得雇人，这些钱正好当启动资金。我要是要了你的钱，那还叫兄弟吗？”
“不行！” 刘建军急了，声音都提高了点，“这钱你必须收！要是没有你给的渠道，没有你订的货，我哪能赚这么多？你不收，我以后就不跟你干了！”
张涛没法，只好从信封里抽了五百块：“行，我收五百，算你给我妈买酱菜的钱，剩下的你全拿着。你要是再推，我可就生气了。”
刘建军看着手里的信封，眼眶有点热：“涛子，你总是替我着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谢啥！” 张涛从抽屉里拿出份订单，“你上次说的消毒灯和听诊器，我已经跟鹏城厂家订了，下周就发往楚江，五百台消毒灯，一千个听诊器，够你卖一阵子了。对了，我打算下个月正式注册‘涛宇医疗设备公司’，专门做乡镇医疗设备，我想让你当岳川省乡镇渠道主管，重点管楚江及周边区域，薪资按销售额 10% 提成，再给你 5% 的干股。”
“啥？” 刘建军手里的茶杯差点掉桌上，茶水溅了点在裤子上都没察觉，“涛子，你说啥？主管？还干股？我就是个修电器的，哪能当主管啊！我连字都认不全，哪能管得了渠道？”
“你怎么不能？” 张涛把聘书推到他面前，红底烫金的 “乡镇渠道主管” 几个字格外显眼，“你在楚江卖了两百台血压计，没一台出问题，街坊们信任你，诊所医生认可你，这就是本事。干股是你应得的，你为涛宇医疗打开了乡镇市场，没有你，咱们的设备哪能卖这么好？”
刘建军拿起聘书，手都有点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涛子，以前我还嘲笑你，说你搞互联网没出息，不如开电器铺实在。现在想想，我真是瞎了眼，我刘建军这辈子，没服过谁，就服你！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要是干不好，我就把这聘书还给你！”
“这才对嘛！” 张涛笑着递过纸巾，“咱们做医疗设备，不只是为了赚钱，更要让乡镇老百姓用上放心设备。以后你跑乡镇，得方便点，我给你配了辆摩托车，嘉陵 70，皮实耐用，适合跑乡村小路。不过咱们楚江离汉市两百多公里，骑回去太费劲，我已经联系好了物流，直接把摩托车托运回楚江，明天就能到，你先坐大巴回去，等摩托车到了，我让物流给你打电话。对了，要是想开车，我给你找了楚江县城的驾校，学费公司报销，你空闲时间去学，以后跑远路也方便。”
刘建军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托运？还麻烦你联系物流？涛子，这太贵重了，我真不能要。我骑自行车跑乡镇也挺好，不费钱，还能锻炼身体。”
“必须要！” 张涛严肃起来，“你现在是渠道主管，总不能骑着自行车去跟卫生院院长谈合作吧？再说乡村小路坑坑洼洼，骑自行车一天跑不了两个乡镇，有摩托车，你半天就能跑三个，效率高多了。物流的事你别操心，我都安排好了，运费公司出，你回去就等着收车就行。驾校那边我也跟楚江驾校打好招呼了，下周一你直接去报名，教练是我朋友，姓周，人特别实在，肯定能把你教好。”
刘建军看着张涛，心里暖得像揣了个火炉。他这辈子，没谁这么细致地为他着想过 —— 知道骑摩托车回楚江太远，特意联系物流托运；怕他学车麻烦，提前跟驾校打好招呼；连教练的人品都打听清楚，就怕他受委屈。这份情，他得记一辈子。
当天下午，张涛陪刘建军去了汉市摩托车市场，挑了辆红色嘉陵 70，崭新的车身亮得能照见人影，黑色座椅摸着厚实，刘建军坐上去试了试，脚能稳稳踩到底，嘴角的笑根本藏不住。张涛还特意让店家给摩托车套了层防水布，又缠了几圈气泡膜：“路上颠簸，多包几层，别把漆蹭掉了。”
店家笑着说：“老板您放心，我们天天发摩托车，保证毫发无损送到。” 张涛又跟物流师傅核对了楚江的收货地址 —— 直接送到刘建军的电器铺，还留了刘建军的电话，反复叮嘱：“货到了一定要先打电话，让刘主管验完车再签字。”
看着摩托车被物流师傅小心翼翼地抬上货车，刘建军心里既激动又踏实，他拉着张涛的手说：“涛子，你这么为我着想，我要是再推脱，就太不识抬举了。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把楚江及周边的市场做好，不辜负你的信任！”
“这才对嘛！” 张涛拍了拍他的胳膊，“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去汽车站，别赶不上最后一班回楚江的大巴。”
到了汽车站，张涛给刘建军买了车票，还塞给他一袋汉市特产的糖糕：“路上饿了吃，回去跟秀嫂说，下次让她也来汉市，我请你们吃大餐。”
刘建军接过车票和糖糕，眼眶有点热：“涛子，你别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
“跟我客气啥！” 张涛笑着推了他一把，“快上车吧，车要开了，到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大巴缓缓驶出车站，刘建军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张涛的身影越来越小，心里满是干劲。他摸了摸兜里的聘书，又想起那辆红色的嘉陵 70，觉得浑身都是劲 —— 以后他也是有 “工作车” 的人了，再也不用骑着自行车跑乡镇了。
快到楚江时，刘建军看见之前同车的大妈正站在路边拦车，手里拎着个大包袱，冻得搓着手。他赶紧让司机停车：“婶子，你怎么在这儿？没赶上回楚江的车吗？”
大妈一看是他，高兴得合不拢嘴：“是啊，我儿子店里忙，没来得及送我，大巴又晚点了，正愁怎么回去呢。”
“我陪你等会儿，下一班大巴应该快到了。” 刘建军从包里掏出个热乎的糖糕递给她，“这是汉市特产，你先吃着暖暖身子。对了，你儿子饭馆需要的消毒设备，我下周就能给你送过去，到时候让我徒弟小王跟你联系。”
“太好了！” 大妈接过糖糕，咬了一口，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以后我家要是买医疗设备，肯定找你，还得让街坊们都找你！”
回到楚江老城区，刘建军先给张涛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又赶紧往家里走。秀嫂看见他回来，赶紧迎上去：“建军，怎么样？涛子那边谈得顺利吗？”
“顺利！太顺利了！” 刘建军把聘书递过去，又把张涛配摩托车、报驾校的事说了一遍，“涛子还联系了物流，明天摩托车就能到，以后我跑乡镇就方便多了！”
秀嫂拿着聘书，翻来覆去地看，激动得眼泪都掉了：“建军，太好了！咱们终于熬出头了！你现在也是主管了，还有摩托车，以后再也不用风吹日晒了！”
第二天一早，刘建军刚打开电器铺的门，物流师傅就开着货车来了：“是刘建军刘主管吗？您的摩托车到了，麻烦验一下货。”
刘建军赶紧跑过去，看着师傅把摩托车抬下来，解开防水布和气泡膜 —— 红色的车身一点没蹭到，车座、车把都完好无损，跟在汉市看到的一模一样。他绕着摩托车转了两圈，又坐上去试了试，发动机 “嗡嗡” 响，劲头十足，心里美得像开了花。
街坊们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建军，这是你的摩托车？真好看！还是红色的，喜庆！”
“哟，建军这是发大财了，都骑上摩托车了！以后跑乡镇再也不用骑自行车了！”
“建军，你这摩托车能载我去趟镇上吗？我家老婆子病了，想送她去诊所看看。”
刘建军笑着说：“这是公司给配的工作车，以后跑乡镇卖设备用的。张婶，您别急，我先把摩托车停好，这就送您和婶子去诊所！”
送完张婶，刘建军骑着摩托车在老城区转了一圈 —— 红色的车身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路过的人都跟他打招呼，连之前总嘲笑他的西街五金店老板，都笑着说：“建军，你这摩托车真不错，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街坊啊！”
刘建军笑着点头，心里满是自豪。接下来的日子，他更忙了 —— 装修电器铺，把原来的小铺子扩成两间，一间卖设备，一间当培训室；雇了两个小伙，小李负责销售登记，小王跟着他跑乡镇；下周一还去了楚江驾校报名，周教练果然像张涛说的那样实在，教得仔细，还总鼓励他：“刘哥，你学得快，手也稳，下个月肯定能拿驾照！”
没过多久，鹏城的消毒灯和听诊器就到了。刘建军骑着刚熟悉的摩托车，带着小王，挨个儿给乡镇诊所送货。到了靠山乡诊所，王医生看着崭新的消毒灯，高兴得拍着手：“刘主管，你可算来了！我们原来的消毒灯坏了好几天，医疗器械只能用开水煮，煮得都变形了，你这设备一到，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王医生，您放心用，这消毒灯带一年质保，坏了随时找我，保准给您换新品。” 刘建军笑着说，还教护士们怎么操作，“这消毒灯要离医疗器械一米远，每次消毒 30 分钟，用完记得关电源，别空烧，不然容易坏。”
从靠山乡出来，小王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说：“刘哥，您这摩托车就是快，我这使劲蹬，都跟不上您。咱们这设备卖得真好，刚送完靠山乡，青山乡的李医生就打电话，说要订 10 台消毒灯，还问有没有注射器。”
“有！肯定有！” 刘建军放慢车速，“我已经跟涛子说了，让他下次进货的时候带一批注射器和纱布，都是乡镇诊所常用的耗材，肯定好卖。咱们卖设备，不仅要卖得好，售后服务也得跟上，以后每个月咱们都来乡镇走一趟，看看设备用得怎么样，有问题及时解决。”
回到楚江时，已经傍晚了。刘建军骑着摩托车路过西街，看见赵大海的 “诚信医疗器械店” 关着门，门口贴着张泛黄的 “转让” 纸条，风吹得纸条哗啦响。他心里叹了口气 —— 赵大海总想着用翻新设备坑街坊钱，上次还说他的血压计是假货，现在没人买他的货，也算是自食其果。
晚上，刘建军坐在灯下，盘点这个月的销售额 —— 消毒灯卖了两百多台，听诊器卖了五百多个，加上之前的血压计，总销售额快二十万了，按 10% 的提成，能拿到近两万块。他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手指轻轻摩挲着，心里满是自豪 —— 从修电器的小老板，到涛宇医疗的渠道主管，从骑自行车跑业务，到骑上公司配的摩托车、学开车，他的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秀嫂，你看，这个月能赚这么多！” 刘建军把账本递给秀嫂，“等我拿到驾照，公司说不定还会给我配辆小汽车，到时候跑远路就更方便了。下个月涛宇医疗正式成立，我还得去汉市参加成立仪式，到时候给你带汉市的点心回来。”
秀嫂看着账本，笑着说：“建军，你现在越来越有本事了。以后你就放心干，家里有我呢，你不用操心。”
刘建军点点头，心里想着 —— 他得好好干，不辜负张涛的信任，不辜负这份让他能挺直腰杆的事业。跟着张涛，跟着涛宇医疗，他的未来，肯定会像门口那辆红色的嘉陵 70 一样，红红火火，越跑越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