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门口的桃树又落了一茬花,阿彩窝在槐树根下打盹。阿呆正踮着脚去使用他那块黑抹布擦木桌上的灰,突然扯着嗓子喊:“师父!来大客户了!”
抬头一看,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树荫下,中间那位脑满肠肥,活脱脱一副弥勒佛长相,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人睁不开眼。“您是谷大师?”他掏出张金灿灿的名片,“鄙人姓周,做旅游生意的,想请您看个局。”
我磕了磕烟斗,火苗映着他眉间的黑气:“周老板你先说说,遇到啥事儿了?”
周老板一屁股坐下,把竹凳压得吱呀响:“不瞒您说,我在景区开了家珠宝店,我听别人的建议在门口摆了尊碧玉貔貅。按规矩,导游都会让游客摸摸貔貅,说‘摸摸貔貅头,万事不用愁;摸摸貔貅尾,顺风又顺水’。可最近邪乎了,店里生意一言难尽,导游带的客人也很多,每天流水也变多了,但是总是入不敷出,总有不是这就是那的问题出现,赚的钱填不了窟窿,您说这怪不怪?”
阿呆凑过来,脑袋上还沾着桃叶:“师傅,摸貔貅不是能招财吗?”
我没接话,从桌上拿起烟斗狠狠的抽了一口,自顾自的说道:“貔貅啊,咱们古人就很喜欢,这物件分阴阳,阳貔貅主招财,阴貔貅镇阴宅。但不管哪种,都认主。就像阿彩,跟了我八年,见着生人脸就炸毛。”我瞥了眼树上的猫,阿彩正弓着背冲周老板“嘶嘶”叫。
周老板抹了把额头的汗:“大师的意思是......游客摸了貔貅,反而把财运吸走了?”
“恰恰相反。”我往烟斗里添了把烟丝,“貔貅只认一个主,游客摸得越欢,它越要把别人的运势往主人身上拽。您店里生意,不是客人运气被吸走了,也有可能是你的貔貅是二手的。”
周老板猛地站起来,竹凳“哐当”倒地:“不可能!这貔貅是李老板从澳门请的大师开过光的,原本在李老板店里放着的,我看着好看,好说歹说,我花了二十个w才让李老板割爱给了我!”
说完,他蒙在了原地,好像想明白了些什么。
我笑了笑,指着周老板印堂的黑气:“知道奥门淘金赌场为啥摆一对铁公鸡和大貔貅?还不让赌徒带貔貅进场?铁公鸡寓意‘一毛不拔’,专门镇住赌客的财运;那大貔貅更是吞金兽,把整个场子的气运都往赌场拽。您这玉貔貅,倒是个好物件。”
周老板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这时,他身后的年轻人突然开口:“谷大师,实不相瞒,我们老板和对面陈记珠宝不对付.....”
周老板摆了摆手,他自己缓缓的接道,
原来周老板和另一家对门的珠宝店为抢客源,明里暗里没少起冲突。上个月对方在店门口布了个“七星八方九九归一聚财阵”,周老板一急这名字,吓得连夜找人找关系,花大价钱也请了这尊“开过光”的玉貔貅,想以毒攻毒,以法破法,没想到反而。。。。
我望着树上的阿彩,猫正用爪子拨弄着半片桃花:“您想借貔貅吸客人气运,却不知这局本就是个坑。就像钓鱼,您以为自己是拿竿的人,其实早成了上钩的鱼。”
李老板挠挠头:“大师,那现在咋办?把貔貅扔了?”
“扔不得。”我淡淡的开口道,“周老板,哪里来的还哪去吧。”
周老板点点头。
“宝物有灵,神兽有智,世间万事,莫须强求”,我磕了磕手中的烟斗,“你真想请貔貅,就请个新的自己养。养条狗都知道从小养来亲,半路买来的大狗能一样吗?”我盯着他,“还有,别再拿摸貔貅当噱头骗人。”
周老板涨红了脸:“可、可那是招揽客人的手段,也是......”
“靠骗来的运不长久”我指着门口的桃树,“这桃树年年开花结果,靠的是土里的养分,不是靠摇两下树枝。做生意也一样,靠坑蒙拐骗,迟早树倒根烂。”
周老板沉默许久,终于叹了口气:“大师说得对。我这就回去整改。”
三日后,周老板又来了,这回眉间黑气淡了不少。他非要塞给我一张银行卡,我接过,指了指树上的阿彩:“让阿彩去您店里待两天吧。猫有九命,阳气重,能帮着镇镇场子。何况阿彩还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
阿呆一听急了:“师傅,阿彩走了谁陪我玩?”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就知道玩。等阿彩回来,你就跟着学学,什么叫‘万物有灵,各安其位’。”
夕阳西下,阿彩蹲在周老板的车顶上,黑红的毛被染成金色。
我望着阿彩渐行渐远的背影,又往烟斗里添了把烟丝。
景区的喇叭还在喊:“游客朋友们,前面是珠宝店,门口的貔貅摸一摸,好运财运全都有......”
有些局,不破不知道;有些人,不醒一辈子。很多事情,一点就破了。
你摸过别人的貔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