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
在这片由钢铁与玻璃构成的丛林之巅,一间办公室占据了整栋大厦的顶层。
这里的装修风格呈现出一种极致的、近乎病态的简约。
墙壁、地板、天花板,目之所及皆是纯粹的白色。
办公室的中央,没有办公桌,只有一张巨大的白色沙发和一张矮几。
一个庞大如山的身影端坐其上,几乎将那张特制的沙发完全吞没。
他穿着一套量身定制的白色西装。
面料昂贵,剪裁得体,却依旧无法掩盖那西装下仿佛要爆炸开来的恐怖肌肉轮廓。
金并,这座城市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金并此刻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着一枚钻石袖扣。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同样身穿笔挺西装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韦斯利,金并最信任的副手和秘书。
“老板。”
韦斯利停在距离沙发两米远的地方,微微躬身。
金并没有抬头,只是用拇指摩挲着袖扣上冰冷的切面。
“说。”
“靶眼现在躺在圣阿加莎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全身超过百分之六十的骨骼出现粉碎性骨折,内脏多处破裂。医生说,他就算能活下来,这辈子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金并把玩袖扣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
那张肥胖的脸上,五官几乎被挤成一团,但那双小眼睛里却透出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锐利寒光。
韦斯利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但他依旧保持着站姿,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金并很疑惑。
靶眼是他的头号杀手,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一个能用牙签杀死五十米外目标的家伙,一个从未失手的传奇。
放眼整个纽约,能让他失手的人屈指可数,但绝不至于被打成一滩烂泥。
“谁干的?”
金并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韦斯利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的怒火。
那不是因为心疼手下,而是因为他最完美的工具出现了瑕疵。
“我们不清楚。”
韦斯利如实回答。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监控也全部失效。靶眼在昏迷前只来得及说出一个词——‘怪物’。”
“怪物?”
金并的嘴角扯出一丝冰冷。
能被靶眼称之为怪物的又会是什么东西?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任务内容是什么?谁是雇主?”
“雇主是一个叫汤普森的房产商人。”
韦斯利取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了一份资料。
“他通过中间人找到了靶眼,出价二十万美元,任务目标是打断一个高中生的双腿。”
韦斯利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据说是为了给他儿子报仇。他的儿子在学校里和那个目标学生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摩擦。”
办公室里陷入死寂。
韦斯利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几秒钟后,金并忽然低笑起来。
那笑声沉闷而压抑。
他笑了足有半分钟,才停了下来。
“呵呵……呵呵呵呵……”
金并摇了摇头,脸上的肥肉随之颤动。
“我的头号杀手,一个能让各国政要夜不能寐的顶尖刺客,为了区区二十万美元,去对付一个高中生。结果,不仅任务失败,还被人打断了全身的骨头,躺在医院里等死?”
“怎么,莱斯特这个白痴又欠下赌债了?”
他将手中的钻石袖扣随手扔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韦斯利,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
“是的,老板。非常荒谬。”
韦斯利顺从地附和道。
“这不是荒谬,韦斯利。”
“这是耻辱。是扇在我脸上的一记耳光。”
金并站起身,那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韦斯利笼罩。
他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韦斯利,俯瞰着脚下的曼哈顿。
“我花了十几年才在这座城市建立起我的秩序。”
“我的名字,就是规则。”
“我的意志,就是法律。”
“任何人,只要提到‘金并’这个词,就应该感到恐惧。”
“但是现在,出了一点小问题。我最锋利的刀,折断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手里。”
“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会怎么样?”
“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那些对我心怀不满的鬣狗,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金并,老了。他的爪牙,不再锋利。”
金并转过身,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的帝国,不允许出现任何裂痕,哪怕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缝隙。”
他的内心远比表现出来的要更加震怒。
靶眼的失败不仅仅是声誉的损失。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暴露出了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一个能把靶眼打成那副样子的“怪物”就潜藏在这座城市里。
而他,金并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这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不安。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他非常讨厌。
在找到那个“怪物”之前,他必须先处理掉所有相关的线索,清理掉这场闹剧留下的所有手尾。
“韦斯利。”
“我在,老板。”
金并重新踱步回到沙发前,庞大的身躯再次坐下,整个沙发都发出一声呻吟。
他重新拿起那枚袖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在谈论一笔无关紧要的生意。
“那个叫汤普森的蠢货,他想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对吗?”
“是的,老板。”
“他儿子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但靶眼的事情,跟他有关。”金并淡淡地说道,“我的人,不是谁都能随便雇佣的。既然他想为他儿子出头,那就应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金并抬起头,看着韦斯利,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去,干掉他。”
“既然他那么疼爱他的儿子……”
“那就让他的儿子,成为一个孤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