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这地方的气候,确实很有说法。
前一天还热得让人穿短袖吹风扇,仿佛盛夏的余威未消;结果一夜之间,冷空气毫无征兆地南下,气温断崖式下跌,让人感觉秋天这个季节好像被凭空偷走了一样,直接从夏天跳到了初冬。
林朗对这种天气变化的感觉似乎格外迟钝。
第二天早上,他依旧穿着那件短袖t恤校服,在教室里晃来晃去,还时不时搓搓胳膊。
江澈看着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不冷吗?”
林朗吸了吸鼻子,嘴硬道:“还……还好吧!”
江澈没再说什么,直接伸出手,握住了林朗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手这么冰,还说不冷?你这样不行,很容易感冒的。”
林朗缩了缩脖子,有点委屈:“可是我的外套还在寝室里呀……现在上课时间,宿管大妈不让回去拿的,我要是现在跑回去,肯定要被骂死……”
他话音刚落,江澈就二话不说,利落地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校服外套,直接披在了林朗身上。
林朗愣了一下,身上顿时被一股暖意包裹,还带着江澈身上淡淡的、干净清爽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外套衣襟,抬头看向只穿着一件薄薄长袖t恤的江澈,担心地问:“你把外套给我了,那你冷不冷啊?”
江澈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没事,我穿了秋衣。”
林朗:“……???秋衣?!”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词汇,眼睛瞬间瞪大了,上下打量着江澈:“你妈让你穿的?!”
江澈:“……???” 他被林朗这反应弄得有点无语,反问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冷了也不知道加衣服?”
林朗是个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选手。
在他的认知里,“秋衣”这种东西,是严重损害他帅气形象的存在,让他穿秋衣,简直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
他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那……那你穿毛裤了吗?”
江澈用一种看“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他,淡淡地回答:“现在还没穿,过两天再降温就穿。”
林朗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一脸坚决:“不行不行!秋衣毛裤这种东西,打死我我也不穿!太影响我玉树临风的形象了!”
江澈看着他这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也懒得再劝。
他心里清楚,林朗这家伙,大概还没真正领教过四川冬天那种湿冷入骨的“魔法攻击”。他默默地想:
算了。
让他再冻两天。
等他知道厉害了,自然就老实了。
到时候,看他还能不能嘴硬。
果然不出江澈所料。
第二天,林朗虽然终于加了件外套,但整个人都蔫蔫的。
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不对劲了——鼻音很重,嗡嗡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听起来闷闷的。
江澈前一天看他那副样子,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所以今天早上来上学时,他特意在书包里塞了几包感冒冲剂。
一到教室,他就用保温杯接了热水,不由分说地给林朗冲了一杯,盯着他灌了下去,说是“预防一下”。
然而,药效似乎没能赶上病魔的脚步。
上午第二节课是历史课,林朗实在撑不住了,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了课桌上。
江澈起初以为他又是犯困偷懒,在历史老师讲课的间隙,用脚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好几下,想提醒他别睡了。可林朗一点反应都没有,身体软趴趴的。
这时,正在讲台上讲课的历史老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这位老师是刚来实习的年轻大学生,没什么经验。
他走下讲台,有些担忧地问江澈:“林朗同学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江澈心里一紧,伸手探向林朗的额头——手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
“老师,他发烧了!”江澈语气肯定地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历史老师一听,顿时比江澈还要着急,手足无措地搓着手:“啊?发烧了?!那……那怎么办呀?是不是要送到医务室去?”
江澈摇了摇头,冷静地解释:“老师,医务室没开。”
他说的是事实。
虽然很多青春小说里,学校的医务室是个充满故事的地方,但在现实中的绝大多数中学,尤其是像清河一中这样的县城中学,医务室形同虚设,只有在军训或者大型活动时才会临时开放一下。
历史老师愣住了,他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脸上写满了茫然和焦急。
他下意识地,发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点无助的疑问:
“那……那咋办啊?”
江澈看着眼前这位比学生还慌乱的年轻老师,深吸一口气,用清晰而沉稳的声音说道:
“老师,请您给我开一张出门假条。”
“我带他去县医院。”
历史老师匆匆交代同学们自习后,便带着江澈和林朗去了办公室开具出门假条。
江澈几乎是半扶半抱着脚步虚浮的林朗,一路走到了校门口。
站在校门口,凉风一吹,林朗似乎清醒了一点。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江澈,声音沙哑地问:“我……我们去哪啊?你怎么也出来了?”
江澈把手里那张盖了章的假条,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发烧了,我带你出学校,去医院。”
没想到,“出学校”这三个字,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激活了林朗某根兴奋的神经!
他眼睛猛地一亮,腰也不酸了,头好像也不疼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兴奋地嚷嚷:
“假条!太好了!终于能出去了!澈哥!我们先别去医院了,去买杯奶茶喝吧!我想喝芋泥波波!”
江澈一把拉住就要往校外小吃街方向冲的林朗,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什么呢!先去医院把烧退了!”
幸好,清河一中是2路公交车的终点站。
两人没等多久,就坐上了开往县医院的公交车。
然而,林朗这回光返照般的兴奋劲儿,在公交车晃晃悠悠的节奏中,很快就消耗殆尽了。
到了医院,他整个人又蔫了下去,软绵绵地坐在候诊区冰凉的铁质长椅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又要睡过去。
江澈让他靠在椅子上,自己跑去挂号、缴费。
护士递给他一根水银体温计,嘱咐道:“先给他量个体温看看。”
江澈拿着体温计回到林朗身边,轻声说:“量一下体温。”
说着,他就伸手,想从林朗的衣领口把体温计塞进他的腋下。
没想到,昏昏沉沉的林朗,感觉到有只手伸进自己衣服里,立刻警惕地一把抓住了江澈的手腕,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嘟囔着抗议:“干什么……摸我……耍流氓啊你……”
江澈:“……” 他试图解释:“是量体温!”
可林朗非常不配合,扭动着身体,就是不肯好好夹住体温计。
江澈努力想固定他的胳膊,两人一番搏斗下来,江澈的手不可避免地在林朗的胸口上蹭了好几下。
好不容易,林朗似乎听懂了“量体温”三个字,他“哦哦”了两声,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江澈目瞪口呆的举动——他自己抓住自己的衣领,猛地往下一拉!
大片白皙的胸膛和锁骨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这画面,带着点病中的脆弱,又莫名有种……涩气。
关键是他还仰着头,用那种沙哑又含糊的声音催促道:“来……测吧……”
江澈耳根一热,赶紧把体温计塞进他腋下,然后飞快地把他的衣服拉了上去,严严实实地盖好,语气带着点责备和无奈:“不用露那么多!我看你是真的烧昏头了!”
塞好体温计后,新的问题又来了。林朗胳膊根本夹不紧,软绵绵的随时会滑落。
江澈没办法,只好先把自己的手搓热,然后从林朗的衣服里伸进去,用手掌稳稳地压住他的胳膊,帮他固定住体温计。
掌心接触到林朗滚烫而光滑的皮肤。林朗被这触感弄得有点痒,嘀嘀咕咕地抱怨:“嗯……好痒哦……”
但他并没有躲开,反而无意识地朝着热源的方向靠了靠,脑袋一歪,枕在了江澈的肩膀上。
这完全是无意识的投怀送抱。
江澈身体微微一僵。怀里的人像个小火炉一样,热烘烘的,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着不正常的体温。
江澈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
一边是难以抑制的开心——我抱着他了!他主动靠在我怀里了!
另一边是尖锐的心疼——他生病了,这么难受,身上这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