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没有直接带林朗回学校,而是一路拽着那个哭得东倒西歪、几乎挂在他身上的人,拐进了自家早餐店后面的一个略显陈旧但安静的老式居民楼。
他用钥匙打开三楼的一扇铁门,把林朗拉了进去。
“我爸妈还没回来。”江澈关上门,简单说了一句。
林朗抽噎着,透过朦胧的泪眼打量四周。
江澈家面积不大,家具陈设简单,甚至有些老旧,采光也不太好,大白天也需要开着灯。
但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净整洁,透着一种朴素的生活气息。
江澈把他按在一张木头椅子上,看着他哭得眼睛红肿、鼻子通红、还在不停打嗝的狼狈样子,叹了口气,声音比平时缓和了一些:“别哭了,冷静一点。”
或许是到了相对私密安全的环境,或许是哭累了,林朗的抽泣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哽咽,但依旧死死捂着帽子。
江澈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到一个五斗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竟然掏出了一套家用理发工具——一个嗡嗡作响的电动推子、几把限位梳、一把梳子、一块围布,看起来有些年头但保养得不错。
林朗呆呆地看着他:“……你家里怎么还有这个?”
江澈没回答,只是抖开围布,仔细给林朗围好,又小心翼翼地摘掉他那顶宝贝帽子,露出底下那惨不忍睹的“梯田头”。
“坐好,别动。”江澈按下开关,推子发出熟悉的“嗡嗡”声。
他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拿着推子,动作熟练地在林朗头上操作起来。
林朗紧张地闭着眼,生怕再经历一次“酷刑”。
但江澈的手很稳,推子贴着头皮平稳地移动,精准地推平了那些凸起的“山头”,填补了凹陷的“山谷”。
限位梳的使用也恰到好处,很快,一个标准、平整、甚至有点清爽的小寸头就初具雏形了。
感受着推子平稳的移动和头发均匀落下的触感,林朗忐忑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他忍不住小声问:“澈哥……你……你怎么会这个?”
江澈的动作顿了一下。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他,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极其不自然的、几乎是窘迫的笑意,他抿了抿嘴,目光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推子,低声回答:
“……每次发型检查,都有不少人被抓。”
“你觉得……教导主任一个人,推得过来全校不合格的头发吗?”
林朗:“!!!”
他瞬间明白了!
原来江澈这一手熟练的推头技术,是在教导主任的“征召”下,被迫练出来的!
想象一下江澈冷着一张脸,在教导主任指挥下,给那些哭丧着脸的同学推平头的画面……
“噗……”他没忍住,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咧开了。
江澈看着他终于笑了,似乎也松了口气,手下动作更轻快了。
很快,一个标准又利落的小平头就修剪完成了。
虽然比不上专业理发师,但绝对比之前那个“狗啃头”强了一万倍,至少能见人了。
江澈拿掉围布,用海绵轻轻扫掉林朗脖子上的碎发。
晚上6点,晚自习开始前,林朗和江澈回到了教室。
林朗戴着帽子,但一进教室就摘了下来,露出了那颗被江澈“拯救”过的、标准平整的小平头。
他环顾四周,发现班里至少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头发“不合格”,有的刘海过长,有的鬓角太厚,显然还在观望或心存侥幸。
不过他这一排倒是很“老实”——沈雨桥顶着一个刚推完、还有点青茬的圆脑袋,正趴在桌上一脸生无可恋;林芝剪了个清爽的齐耳短发,反而显得更加利落漂亮。
上课铃响,班主任进来,第一件事就是统一收手机。
大家按照要求,把手机装进信封,写上名字,交到讲台上。
作为班长,江澈负责收信封。
他挨个收过去,明显感觉到有几个信封轻得异常,里面装的八成是模型机或者旧手机。
他神色不变,依旧平静地收好,只是在把信封放进保管箱时,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带着一丝了然和……默哀?
看来这些同学还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怎样一位“疯狗”般的教导主任。
第一节晚自习,大家集体观看了《开学第一课》,风平浪静。
那几个没剪头发的同学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有点得意,以为躲过一劫。
然而,第二节晚自习刚开始没多久,这份平静就被楼下骤然响起的一声怒吼彻底打破——
“那个黄毛!对!就是你!染个黄毛像什么样子!给我滚出来!” 声音洪亮、暴躁,穿透力极强,整栋楼都听得见。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那几个头发不合格的同学脸色“唰”地白了。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平静地安抚:“大家稍安勿躁,是教导主任开始抽查了。”
话音刚落没多久,教室门就被敲响了。一名胳膊上戴着“风纪”红袖章的学生会干部探进头来,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江澈身上:
“高一(3)班江澈同学在吗?教导主任让你马上下去一趟。”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有点古怪:“……让你带上你的……推子,还有……收款码。”
全班同学:“???”
江澈一脸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他从书包里拿出那个装着理发工具的小包,又从笔袋里抽出一张打印好的、塑封好的二维码,在全班同学好奇又敬畏的目光中,淡定地起身出去了。
教导主任当然不会让他白干活——毕竟这是个拉仇恨的活儿,给点“辛苦费”也算是一种补偿和封口。
楼下,那个被逮住的、顶着一头刺眼黄毛的高三学长正垂头丧气地站在教导主任旁边。
当他看到拿着推子走下来的竟然是江澈时,顿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
“怎么又是你啊江澈?!你怎么没考到市里去上高中啊?!”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栽在江澈的推子下了。
江澈走到他面前,打开工具包,熟练地装上限位梳,语气平淡无波:“学长,我从初中部直升高中部,学费全免。”
他顿了顿,推子“嗡嗡”响起,补充了一句:“就算我走了,主任也会培养新的人来推。”
言下之意:认命吧。
黄毛学长:“……”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