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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崇祯皇帝在朝堂上公布对任风遥的封赏时,这道旨意便已被各处安插在京师的耳目,传到了各路军镇与地方大员的耳中。以至于各地送贺礼的人马早已启程,那颁旨的钦差,才姗姗抵达山东巡抚衙门。

诸官齐聚,一见来者竟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皇帝最亲信的“大伴”,心头无不一震,皆知此事非同小可。再看他身侧,锦衣卫指挥同知沈墨言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如一道沉默的影子肃然而立。顷刻间,整个巡抚衙门前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冰。

王承恩面净无须,声调平和却字字穿透人心,展开明黄圣旨,朗声宣读:

“……兹特晋尔为锦衣卫都指挥同知,秩从三品,仍掌直奏之权,准密折入内。”

“另,锡尔‘靖虏伯’之爵,岁禄千二百石,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另,山东屡遭兵燹,亟需栋梁,特加尔‘钦差提督山东军务’衔,总揽全省剿御、练兵事宜,各镇兵马皆受节制,许尔专征专伐,便宜行事。”

宣读至此,他语调微顿,目光扫过任风遥,声音更沉凝了几分:

“另,赐宅第一区,即以济南德王府之‘漱玉别业’充之。此园旧主,德王殿下,崇祯十二年殉国于虏,一门忠烈!陛下特旨,赐尔居此,望尔日日夜夜,睹物思人,不忘济南之血、藩王之殇!尔承其园,便当继其志,涤荡虏氛,靖安社稷!”

………钦哉!

崇祯十六年x月x日

“靖虏伯”三字一出,堂下已是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待念到“专征专伐,便宜行事”时,满堂尽是倒抽冷气之声。待到王承恩最后一个字落地,整个场面已是惊得落针可闻,

而沈墨言始终目光如鹰,缓缓扫过每一位官员的脸,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绣春刀柄上。无须一言,那姿态已是无声的警告:此乃陛下不容置疑之意志,谁敢违逆,便是与北镇抚司的诏狱为敌!

看看宣读圣旨的规模,众人哪里还不明白:王承恩何许人也?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内廷之首,皇帝最信任的“大伴”。司礼监掌印太监亲临,意味着这份圣旨直接代表了皇帝的意志,非普通的朝廷公文。

而锦衣卫指挥同知护诏,更明示任风遥此番擢升,背后是皇权与厂卫体系的全力支撑(锦衣卫即是皇权延伸)。他不仅是军事统帅,更是皇帝的“自己人”。

封爵、赐券、授节钺——这已是国朝对武臣的最高礼遇。在场之人无一不明其份量。背后的政治信号还不明显吗?!

对于任风遥却听得是一头雾水——对一个穿越者而言,明末这套官制与恩赏背后的盘根错节,到底意味着什么,还真不是太清楚。

而此时,在场的每一位大明官员,脑中都已飞快地完成了一场权力格局的换算:

“山东巡抚”王公弼 = 山东省委书记兼省长。他是地方上常态化的最高领导,总管全省行政、财政、司法,理论上也管军。

“钦差提督山东军务”任风遥 = 中央特派“山东战区”总司令。这是一个为应对紧急状态而设的临时性、最高军事主管。

关键在于,这位“总司令”被授予了两项核心权限:

1. “各镇兵马皆受节制”:等于中央下令,山东省军区、各地市军分区乃至武警总队,所有武装力量,统一划归任风遥指挥。在军事权限上,他这个“钦差提督山东军务”已凌驾于山东巡抚之上,成为实际上的山东最高统帅。

2. “专征专伐,便宜行事”:这等于拿到了“尚方宝剑”和“空白支票”。在军事上,他拥有“先斩后奏”之权,为了胜利可以调动一切资源,必要时甚至能越过正常行政程序。

结论就是,在军事领域,任风遥已不再是王公弼的下属或同僚,而是名副其实的“太上皇”。王公弼这个“省委书记”的核心任务,变成了调动全省资源,为任风遥的军事行动做好“后勤保障”与“地方维稳”。

而更让众人心惊的是前来宣旨的阵容:

王承恩(司礼监掌印) = 中央办公厅主任。他的到场,代表这道任命出自最高层的绝对意志,是“一把手”的亲自部署。

沈墨言(锦衣卫指挥同知) = 中央警卫局副局长兼纪委特别调查员。他的存在,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任风遥是“钦差”,更是“自己人”。他的权力由最强力的机构背书,谁敢阻挠,谁就是在对抗整个中央监察与暴力系统。

任风遥此刻还未完全意识到,这份恩宠与权力,是皇帝在危局中砸下的重注。全山东——乃至大明朝野——的目光,正带着不同的算计,聚焦于他一人之身。

他接下的不仅是一系列官爵,更是整个山东乃至大明北方的安危,以及无数双或期待、或骇然、或羡慕、或审视,或嫉妒、或怨恨的眼睛。

————

和任风遥这个半路出家的穿越者比起来,黑牛显然更懂明末乱世,也更明白这些官兵的心思。当任风遥一行再次来到青石关时,预想中剑拔弩张、气氛森严、愁云惨淡的败兵营景象并未出现,眼前看到的,居然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几万人散布在关前关后的广袤土地上,分工明确:焚烧尸体的黑烟滚滚,采石填坑的号子声声,平整土地的尘土飞扬,伐木建屋的斧凿铿锵......秩序井然得让任风遥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后世人民子弟兵救灾重建的景象。

见到任风遥到来,黑牛带着雷万钧等一众手下快步迎来。

任风遥指着眼前景象,又惊又喜:这是......?

黑牛嘿嘿一乐,大手一划拉:打扫战场,清理家园啊!

雷万钧知道任风遥所问,笑着补充道:大人,黑牛兄稳住了军心。他对将士们说,这世道离开了队伍,一身本事也换不来活路。留下来,有饭吃,有仗打,有功立,任大人带你们换个活法......

任风遥细细听着,恍然又想到了在沈宅聊到的,关于安民的那番话。他穿越至今,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两个字在明末的分量。这几万人拼死拼活,求的不过是一口饭吃、一条活路。在这朝不保夕的年月,能安安稳稳地吃上顿饱饭,能有活下去的机会,竟然已经是一种奢望。

他看着那些正在卖力干活的士兵,忽然明白了,刘泽清的核心党羽已在青石关被清除,这群人群龙无首,本就是无根的浮萍。黑牛给的不仅是一个承诺,更是一个看起来更可靠的“大树”,是这些人活下去的全部希望。他们自然就安定下来了。

任风遥不由得多看了黑牛几眼,心中感慨:这看似粗豪的汉子,对人心、对世情的把握,竟如此通透老辣。

同来的山东巡抚王公弼等一众官员,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一幕,个个面露骇然之色。王公弼不自觉地捻着胡须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想起去年左良玉部兵变,乱兵在湖广一带烧杀抢掠,连破七城,朝廷连下十二道诏书都无可奈何。最后还是靠割地赔银才勉强平息。那可是足足折腾了大半年,死伤百姓数以万计!

而眼前这几万刘泽清旧部,同样素以骄悍着称,如今竟在短短时日内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这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王公弼与身旁的布政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忌惮。这位新任的靖虏伯,恐怕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可怕得多。

任风遥对黑牛道:“召集大家过来吧,有大事宣布。”

黑牛点头,转身吼道:“吹号!全军集结!”

呜——呜——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刘泽清旧部毕竟是边军底子,行动迅捷,不多时,数万人马便在关前空地上列成数个方阵,黑压压一片。

兵士们看着山坡上那一排绯袍青袍的官员,尤其是那位身着锦衣卫麒麟服的任大人,心中都如擂鼓一般,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脸上写满了忐忑与不安。

任风遥示意了一下,雷万钧便将一个无需外置电源、造型奇特的美制mEGAVoIcE手持电子扩音器递了过来。王公弼等官员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能将人声放至如此洪亮的“铁喇叭”,惊诧莫名,心中对任风遥的“仙家手段”又添了几分敬畏。

任风遥对王公弼拱手道:抚台大人,既然将士们都在,不如就请您宣读圣旨,让大家都明白朝廷的恩典?

王公弼接过“铁喇叭”,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上前一步,朗声道:本官山东巡抚王公弼,奉旨宣谕:特晋锦衣卫指挥佥事任风遥为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封‘靖虏伯’之爵,授钦差提督山东军务衔,总揽全省剿御、练兵事宜,各镇兵马皆受节制!……钦此!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台下顿时骚动起来。许多老兵瞪大了眼睛——任大人居然成了爵爷,又被任命了钦差提督山东军务?!那是不是说,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某个人的私兵家丁,而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官军了?!

“山东的兵……都归他管?那他……他手下亲口说的‘从不欠饷’,是真的了?”

想起在刘泽清手下时,军饷被层层克扣,动不动就被将官家丁打骂,活得连条狗都不如。有个独眼的老兵突然哽咽起来,他想起自己那点微薄的饷银,被克扣得连老家的妻儿都养不活。如今,他们竟成了任爵爷、钦差大人直辖的兵马!

待王公弼退后,任风遥接过扩音器,目光如电扫过全场: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刘泽清之罪,与尔等无关,本官既往不咎!

一句话,仿佛搬掉了压在无数人心头的大石。

但从今日起,一切需依我法度!听令者赏,违令者斩!

……

他声音陡然提高:

我任风遥在此,向诸位立誓!

第一,从不欠饷!该你们的,一分不会少!

第二,爱民报国!谁的刀敢对准百姓,我就用谁的脑袋祭旗!

跟着我,重整山河,让这山东,再无人敢犯!你们可愿?

很多兵士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规矩清楚,赏罚分明!这才是干大事的样子!跟着这样的上司,有奔头!”

短暂的寂静后,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愿为大人效死!

许多老兵激动得热泪盈眶——太久没有听过这样硬气又带着尊重的话了;太久没有见过不画大饼,直接承诺不欠饷的上官了。一种久违的、名为的东西,在这数万将士的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

【历史记载】关于左良玉部1642年兵变。

事发于崇祯十五年(1642年),那时候明军主力左良玉部,在朱仙镇惨败于李自成后,退驻湖北襄阳。因朝廷财政崩溃,长期欠饷,数十万大军濒临绝境,遂于该年七月发生大规模兵变。乱军沿长江东下,连破武昌、汉口等重镇,所过之处“子女货帛悉被屠掠”,“沿江上下为之一空”,江南震动,南京戒严。朝廷对此完全失控,连发十二道诏书,却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最终眼睁睁看着这场兵变蔓延了数月,被迫接受既成事实,默许了左良玉对乱军的控制。此事成为了明末“以饷制兵”体系彻底崩溃的标志性事件,亦可见当时骄兵悍将的失控为祸之烈。——任风遥能迅速收服刘泽清旧部,在当时的官员看来,实属不可思议之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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