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满刚开始犹豫,随后就打消了想法,就算拿去给传学抄写也不一定会被抄走。
就算是他亲大哥帮着抄写,也不一定会做出这种事,毕竟家里还有两个老人。
爹娘不会全由着他来,尤其是娘肯定在自己这边。
这样一想王德满就没有顾虑,拍着传贵的肩膀:“我去给你大哥看看,顺带再给你大伯瞄瞄,我觉着你写出来的很有意思,他们估计爱看。”
德满拿过去,说是传贵的作品,请传学帮忙抄一遍。
传学拿着看了几页,抬头对王德满说:“三叔,这真的是传贵写的吗?很不错,比我的要强,我都学不会这些。”
王德满一听,有些得意,说:“唉,你不知道,他这属于上学不认真,净跟同学看一些话本子,你哪会这个呀?你肯定是老老实实听先生讲课的。”
传学说:“那这样,您要是不急的话,我分三天时间抄完,然后再还给你,顺便看一看。”
因为王德满过去找传学的时候,传学正在做功课,于是传学解释:“如果功课做不完,第二天先生要打板子的。”
王德满这才想起来,这是个正经读书人呢,连忙解释:“哎呀,传学,这要不是我跟传贵两个人的字不能见人,何苦来麻烦你呢?
就是因为字不好看,才找你这个写的好看的,你按照你的时间来,该读书读书,该写字写字。空出来的时间帮着写一写,不说三天了。十天都行,我不着急的哈。”
其实王德满心里很急切的,但是也不能催,随后他就把书放在传学这里。
随后他回去提醒儿子:“传贵呀,你这字还要练一练,你这个直接拿到书铺子里去,别人是要笑死的。
传学的字还能去书铺里抄书挣钱,你这字儿是不是从来没去书铺试过?”
怎么没试过呢,传贵当初跟几个同学一起在书书铺里逛过,都不用试,看别人试就能看出自己能不能过。
这可不是什么学生都能抄上书的,总有比自己写得更好的,他要是能挣得到这份钱,也就不至于想给爹和奶奶跑腿,导致自己现在欠了一堆的抄书债。
不过传贵也确实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练字,每次先生说他字也只能勉强能看,现在要派上用场还不是去找大哥帮忙。
传学在写功课后开始看起话本子,是王德满拿来的,有的地方很好笑,这时他爹过来问:“儿子看什么呢?什么话本子给我也看一看。”
传学抬头说:“爹,这是三叔拿过来说是传贵写的,请我帮忙抄一份,我觉得还挺有趣,真看不出来传贵写这个还挺有意思。”
德文有些吃惊,这孩子不爱读书,但是把心思全花到话本子上去了吧。
不过转念他一想,若传贵有这个才能,写话本子能挣钱就行,这怎么不算一技之长呢?
于是王德文也在传学身后跟着看起来了,因为是中间夫人所以没有开头,但是仅仅中间的部分,也比自己写的有意思。
传贵这个人调皮会说俏皮话,跟他爹一模一样,所以总有一些好笑的地方。
王德文看了一段就说:“这孩子若真是不错,你帮他抄,估计是因为他要拿去书铺给掌柜看吧,这城里书铺就那几个。”
他回房后看着自己新写出来的开头,觉得比之前强一点了,随后和陈氏说起:“咱们这一家看起来是要兴旺了。”
陈氏很疑惑:“这话从何说起呢?”
“你看,我们这一辈德正能写书卖钱,在家里自学读书写字,这再晚一辈初一还太小,但是咱们家的孩子爱读书,德满家的孩子会写话本子,看起来家家都占了点文气。”
王德文认为这就是家族兴旺之相。
陈氏拍了拍褥子:“要真说兴旺的话,我也只看到了老二一家人,那日子过的那是正好。
我们这两家嘛,要是儿子真能中个功名才是兴旺,还有就是老三家的传贵,等他家的话本子,卖的跟老二一样多再说吧。”
一家三个儿子,总是有高有低,陈氏不相信每一个都能混这么好,庄稼人哪能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三天以后,传学把抄完的书和原版,原封不动的还给三叔。
这个纸张是王德满当初在传学这里裁剪的,之后传学抄完王德满就让于氏缝好。
王德满最先去的就是老二常去的那一家,他总觉得那一家名气比另外几家要大一些。
可他过去的时候,掌柜的不在,只有伙计。
伙计问:“客人能先给我看两页吗?”
一般连他都看不进去几页纸的,估计就没戏,刚刚看了三页,他被逗笑了两次。
伙计抬头和王德满说:“掌柜今天去府城了,这个书要不你明天再来?”
他其实更想让这个客人,把东西放这儿,自己可以继续看,但是随后一想别人可能不放心,只能改日再看了。
“这书可能要留在书铺里做手抄版,上不了印刷。”
这是什么意思?王德满一听有戏,马上从怀里掏了两块糖出来递到伙计的手上:“请教一下,这些我都不懂。”
对方很识相的只拿了一块,另外一块退回去了,然后说:“这手抄版就是你的话本子能看,但是预计没有太多人看,所以就请了字写得好的人多抄几本,这样摆在架子上供人看供人买。
但若是觉得非常好看的,可能就会带去府城,有那边的工匠先雕版,雕完之后印刷,那就是成百上千的印了。”
王德满最关心的是:“那这手抄能卖几个钱?”
伙计摇头:“”没几个钱,所以卖钱要大头就得印刷版了,那是毕竟光师傅雕版都要花时间,那工钱都不止一点点了。”
“那、那只要能印刷的都能挣大钱吗?”
伙计摇摇头:“那也不行,印刷最少五百本起印,但是若卖了这么多就去再加印,如果是卖不出,那就只有这一版了。”
“那一版能挣多少啊?”王德满太好奇了,二哥究竟能挣多少银子啊?该不会在府城都买宅子了吧?
伙计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这只有掌柜才能谈份额,而且每一个人,每一本书签的契约都不一样。
有的是一次性买断,有的是分批给钱,那就不知道能给多少了。再说了,我一个伙计有些话肯定不能讲啊。”
别说给糖了,给钱也不行,若随便说行情,掌柜会给自己腿打断。
王德满带着伙计有希望的说法,心事重重的回去了。
晚上传贵刚回来,就去问他:“爹,卖了吗?卖了吗?能卖着钱吗?有人要吗?”
王德满今天干了一天活,看到儿子回来满心期待,点点头说:“我给伙计看,他说还不错。”
“那能卖吗?”
“他说了也不算呀,伙计今天在看店,掌柜的不在这儿,明天我去问,但是伙计说可能就是做手抄版,卖不了几个钱。”
传贵哈哈大笑,拍着手掌说:“哎呀,能卖出去就谢天谢地了。”第一次出来探路,能有这个样子,做梦都要笑。
于氏在丈夫一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开心的嘴都合不拢。
看来自家儿子确实是很机灵,只是从前没用对地方罢了,以后不上私塾,多看看话本子,写了之后卖钱。
跟他二伯一样那多厉害呀,老三夫妻二人干活都比以前有劲。
因为这三个人心情都比较好,当天家里的小孩也感觉到了。
传贵不仅这时候给父母画大饼,还给弟弟妹妹们许愿了美好未来。
“等我挣到了钱,也给家里买家具,还把左右两边的厢房都建起来,到时候给我建一间大书房,要买冬青家一样的好木料的桌子。”
想到这里,他又思及了爹娘多年的辛苦,于是又说:“等我有钱了,我要给娘穿金戴银,给爹买绸缎,然后,然后搬到城里去住!”
虽说小孩子许的愿望有些大,夫妻两个心有些飘忽心虚,但脸高兴得通红,对孩子讲:“哎,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我们只盼望你平安健康,不要惹是生非就好了,你能以后养得起自己的妻儿就行。”
随后传贵就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一本万利的美好生活了,他甚至还很感谢当初抽自己,总算送进学堂的爷爷了。
看来还是爷爷教子有方,若不是自己去学堂认了几个字,能看话本子。
若不是爹娘把自己送进私塾,认识了这些同学,看话本子更多了,那谁能知道话本子还能挣钱呢?
以前抄书啊,打板子啊,那些先生教的,现在传贵觉得都有道理。
果然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感恩一切,觉得谁都是好人,那以前手打肿,以泪洗面抄书的日子他全忘了。
晚上传贵睡觉做梦都要笑醒。
第二天,他早早就跟着亲爹去了城里,在书铺等着,于是掌柜第一个见到的就是父子俩。
掌柜对这两人很熟悉了,但对方既不是来打探王德正的消息,也不是来租话本子的。
对方递出了自家裁剪缝制的一本书,这时候伙计也过来了,对掌柜的说:“掌柜的,昨天这位客人来给我看过两页,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他们今天来给你过目。”
其实,此时的伙计有些心虚,因为他昨天跟客人讲很有可能是手抄版,其实已经犯了忌讳。
他不应该开口逞能的,万一掌柜的把客人的话本子打回去了,自己可怎么说好呢?
若是一开始就打回去,可能对方只是觉得自己写的不够好,就扭头走了。
可是自己前脚觉得别人写的好,后脚掌柜的又不买账,那客人会不会怨恨自己呢?
就在伙计左右思虑的时候,掌柜的看了几页笑了,终于放下心来。
掌柜看到这父子两个兴冲冲的拿了一本书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该不会去冬青家偷稿子了吧。
但打开看了几页,发现和冬青的稿子风格不一样。
最起码可以证明这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随后他就问:“这位是哪位写的?”
王德满连忙拍了拍自己儿子的后背:“他、他,在私塾不好好读书,天天跟着同学一起看话本子,自己就跟着写了。
现来给您看看,若是能入眼还好,若是写的不好,还请您帮着提点两句,真是多谢你了。”
既然对方的态度不是一定要卖出钱,而且用了提点两个字,掌柜的说:“嗯,你这应该是第一回来,但是单看这前面几页还是不错的。
这样吧,我再挑着多看几章,若是都和前面一样的水准,就买下来做手抄版,具体抄几本也不一定,但手抄版就一个价,您看看?”
父子两人喜出望外,一个劲回答:“唉,好好好,就一次性买断。”
第一回写能好哪儿,能给钱就不错了。
继续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掌柜的就直接研墨写契书,他们这手抄本,除了特别好的能稍微高一点,一般的都是一个价。
他写好之后,这个版本的就留在手了,一张契书和一小包铜钱就给了王德满父子。
他俩那个激动啊,数铜板的手都在抖,此时心跳的可快了,深呼吸根本不管用,两人静不下心,数了两遍才数清楚。
掌柜的看他们欣喜若狂,于是说:“我从府城回来,又带来了一批新的话本子,府城和京城的畅销版,不过租金要比其他的租金要高一文钱,您二位若是有兴趣,可以看一看。”
传贵第一时间就想看看的,但是他只是打开翻了两页,就觉得自己的第一页跟别人的第一页差距太多了。
用词和自己简直是天壤之别,于是他说:“家里还有些没看完,等我看完了再来。”
德满就听儿子的,两人于是道完谢就走了。德满转头问儿子:“刚刚那京城来的,你怎么不租回家看两天呢?”
他也好奇,人家京城府城那儿的畅销话本是什么样的书。
传贵却说:“刚到手的铜板,就要又送回他手里去,我才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