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她竟学的比别人家上学堂的还要好，我只是好奇买了话本子回来，她居然也能跟着写，你说是不是祖坟冒青烟？”
掌柜的点头，有些惋惜：“确实是祖坟冒青烟，但是可惜投错了胎。”
怪不得说不能科举，女子确实也不能。
王冬青被夸的不好意思，爹在夸女儿的时候真的没有一点点谦虚，虽然平时总是会为自己遮掩，但真的要夸孩子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
随后掌柜拿出了五十两放在柜台上，说：“这位女公子，这是你这一套书的二十五两，这是你首印五百套的二十五两。若是卖的好，今后再加印会有新的契书和分成给你。情况如何就看府城的销量了。”
在等待印刷的过程中，王德正和刘氏十分不安，不知道书什么时候出来，到时候说什么他们也要去买一套回来在家放着。
在这期间他们甚至还去了城隍庙里烧香，目的就是为了女儿的书畅销，这样得来的钱，以后做她的嫁妆。
无论冬青去谁家做媳妇，那腰杆子都是直直的，没人敢小瞧。
刘氏晚上和王德正说：“咱们女儿真是有福气的，虽说小时候过的苦，但是分家后处处挣钱，现在连书都写上了。
别人家都是在读学堂，咱们的孩子上不了学，以后她若是想多读点书，你就给她买吧。这辈子太可惜了，不能去做读书人，让她多看书也是件好事。”
以前他们考虑事情总是在想，反正儿子也是要看书，也是要读书的，让冬青提前学着也没事。
但现在他们觉得只要冬青喜欢，随她去看什么吧。
儿子以后能用得着的就接着用，用不着的他们卖给别的人也行。
甚至王德正进城去书铺看到新的书，还会问一下冬青要不要买，都不用王冬青说，他们自己就会往家里带。
终于一个月后府城的书发过来，同时还有掌柜的赏钱和给王冬青加印的契书和银子。
书刚铺到府城各个书铺，就有人看了一册就买下一套，于是东家做主又加印了五百套。
所以当书从府城送到他们县城来的时候，这个书已经卖了半个月了，掌柜十分开心，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要在铺子里守着，他甚至都想去找王德正，跟他回家报喜了。
这一回又多了二十五两银子，也就是说短短两个月，王冬青手里就是有七十五两银子，比他们夫妻两个从头忙到尾，一年挣的还要多多了。
王冬青把这些钱给父母，让他们看情况买个宅子或买个铺子放在他们名下。
王德正想了想说：“我看看有没有铺子，要是合适就买一个，到时候无论是租给别人还是我们自己做生意都行。租金就给你买书，房契到时候给你带出嫁吧。”
刘氏很惊讶，因为他家两个小宅子都比不上一个铺子的价值，如今丈夫居然舍得给女儿买一个铺子当陪嫁。
一方面觉得刘氏觉得女儿以后嫁妆出挑，一方面又觉得丈夫真的很喜欢冬青这个女儿。
王德正表示：“家里来钱的很多路子都是冬青说的，本就是指望她才发财的，现如今她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就算全给她存着也是应该的。
至于初一以后有多少钱？那就看我们两个做爹娘的，能给他攒多少了。再说了，我们做父母的都在，又没死，总不能就指望女儿养弟弟。若以后初一真的过的艰难，她这个姐姐也不会干看着的。”
刘氏摇摇头，说：“冬青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我肚子还没大起来，她就在边上说要教弟弟识字，平时她对弟弟管的严，但初一还是喜欢她，姐弟感情好着呢。”
刘氏出自山里，和王德正一样，无论是从小到大受到的对待，还是周围人的观念，自然都认为儿子是最重要的。
可是冬青对他们而言也很重要，最起码在初一没有出生之前，他们只有冬青这个唯一的女儿。
那个时候他们只是期望冬青健康长大，不要受苦，即使现在有了初一，冬青也并没有失去应该有的关注。
后来掌柜的说府城卖的很好，他们又把书送到了别的城，陆陆续续有别的地方的契书和银子送过来。
东家赚了一笔，从此王冬青的名在他那儿挂上了号。
当他知道和掌柜签契约，盖印章的居然只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他很惊讶，仔细询问王冬青的家世背景。
比起王冬青这个人，掌柜对王德正的了解更深，他告诉东家王德正是庄稼人，父母也是庄稼人，但是由于女儿冬青自己想要读书写字，父母便教她读书写字。
再后来还买了启蒙书回来给女儿读，往后还想读书王德正还去借亲戚家的书来抄写，想来她也是这样才走上这条路的。
于是东家嘱咐掌柜的：“以后又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要与她为难，这一家人对女儿好，连书都肯租回去给她看，想来是一个厚道人家。
以后若这个女子再写新的，我们照府城的规矩给她签契约，意思是以后给她文人的待遇。
东家虽然是个男子，但他往来做生意，也不是没遇到女人当家的生意人。
他自然也知道，比起男人能在外头走动，女人多半被困于一个地方，若是因此说她们见识短，也是冤了她们，但若是有机会，她们施展抱负也不比男子差。
掌柜知道自己收了多少张契书，送了多少两银子的。
他在给王德正送契书的过程中提醒他：“你家现在发了财，不要告诉外人是你女儿写的，若是有人发现你就说是自己写的。
再者这些钱买铺子买宅子，在城里住都是很好的，可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要么就劝你去吃喝嫖赌，要么就找你借钱，总是都是麻烦事。”
说完掌柜的又举了几个例子，甚至提起这个城里谁家卖了宅子铺子的败家子，来警示王德正。
王德正对掌柜的提醒十分感谢。
他们现在的关系很熟，之前掌柜还觉得专门上门找他不太好，后面干脆跟着王德正回了一趟王家，接受了他们家的款待。
所以后来只要一有银子和契书，掌柜都会直接去卖菜的地方，如果找不到王德正，就会上门找他。
有的时候刘氏在家，但是外男不好进入，所以一般都是王冬青去找王德正回来，他才进门。
去了两次以后，王世河就上门询问王德正：“这个从城里来的，穿长衫的人是做什么的？”
小王想了想；我在城里认识了一个朋友，他是我买菜的老主顾,有的时候想多买点菜，所以就过来看看。”
王世河带着这个答案回去，王方氏听说之后，表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王传学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说，因为他去过这个书铺，他知道掌柜长什么样子。
对方能时不时上门，就说明要不就是他二叔是这个书铺的大主顾，要么就是曾经堂妹在他家卖出去的话本子，又有新的卖出了。
王传学放学回家的路上，就进了这个书铺，翻了几本话本子，问伙计：“请问这几个月，府城最受欢迎的是哪几本？”
伙计给他指了一个架子：“这上面几个都是。”
王传学每一样都翻了翻，最后空手走了，因为他看不出来到底哪本是冬青写的，但是他也不好意思去问。
但他直觉是认为冬青，肯定在书铺买卖了些什么，至于是什么他不知道。
由于掌柜来了几趟，于是村里的人也在打探对方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去王德正家上门。
有的人说是结亲，有的人说是买小孩推车，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是王德正坚称是来他家买东西的。
不过也没说错，每次掌柜的来，王德正总是会放一箩筐的青菜豆芽之类的，至于他吃不吃得完，那无所谓。
无论是做咸菜还是晒菜干，又或者是送人都行。
王传学的猜测很接近答案了，但是他的任务是读书不是看话本子，他没有时间一一确认。
但是私塾的同学们会讨论话本子，这时候说起喜欢的，他也算是间接看了几本。
有一天王传学想起来，这一阵子二叔都没有上他家借书抄，于是他自己拿了一本带有新的注解的课本，进王冬青家。
当时王德正不在，冬青给王传学倒茶。
“这本书你抄过，但是我这边又有一些新的解释过来拿给你抄。”王传学解释他的来意。
因为是笔记，所以王冬青就拿出笔纸出来添加。
王传学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开口：“他们都在问上门的客人是谁？我知道他是书铺的掌柜，但是你们怎么会认识呢？”
王冬青看了他一眼，定定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王传学沉默半响，最后问：“你写的话本子又卖出去了？”
估计还卖了不少钱，不然掌柜不会一趟一趟的来，估计是在催稿。
他并不知道他的妹妹卖的是完整版，一趟一趟的只是来给钱的，只要有地方加印，她就会多一笔钱。
这笔钱最终会转交到掌柜的手里，他是送钱的最后一环，连同契书一起给王冬青。
冬青现在有一个专门的柜子，放这些契书和银两。
到现在为止，王冬青的书稿费已经有二百一十七两了，她甚至可以买两间好铺子，只是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
手头宽松了，冬青就在书铺买书，比如弟弟将来如果上私塾，跟科举相关的四书五经和注解都来一套。
然后就是冬青需要了解外面的世界，所以一些游记，关于不同地区的风土人情也要看。
不过掌柜也很会做人，除了这种必读的书会卖给冬青以外，一些书铺的普通游记他都是以出租的方式给冬青。
与其说是挣冬青的租金，不如说是卖她的人情，因为有些书押金很高，不是所有人都能出得起的，但是他们会免押金给冬青看，但前提是冬青不得损坏。
于是王冬青的房间里就多出各种各样的游记，她还会做笔记，因为他们在堂屋抄书，所以王传学还没有看到冬青房间的书。
王传学问：“也就是说，掌柜的是因为要催你写话本子，所以才来找你的，是吗？”
现在想想对方一趟一趟来的时间，可不就是在催稿吗？所谓的来买菜，估计就只是个幌子。
奶奶不相信他只是来买菜的，可是又打探不出其他的东西，因为对方也没带什么，不管是推车还是药材什么的都没见到过。
现在想想，不就是一层书稿放进怀里就行了。
不过不管是掌柜还是王德正都这么谨慎，就意味着他们并不想让周围的人知道一个女孩子会写话本子。
王传学也明白，二叔不想让别人知道妹妹会读书写字，还能写书出来。
对一个小孩子来讲，先不说能不能靠她挣钱，先是这种风声被传出去，一定会有人打妹妹的主意，到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所以王传学即使再好奇，他都没有询问妹妹写的究竟是什么，但他相信自己同学看的话，本子里面一定有妹妹写的。
想到这里他内心又有一种隐秘的骄傲，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他还是个孩子，其实也很难藏住内心的激动和好奇。
王冬青原本以为这一趟王传学就是来问笔名的，谁知道他居然忍住了，只是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确实在写话本子。
但冬青确实是不会告诉他笔名的，而且也请掌柜的保密，掌柜和东家都答应了。
因为这本书卖的不错，掌柜恭喜她，也希望她再写新的，确实也催过稿，但王冬青一时也想不出有意思的，只能继续看游记。
冬青非常羡慕这些写游记的人，这证明他们有时间有钱四处游玩，看到不同的风土人情，而且写游记的人也多数是读书，他们不仅看风景，还会吟诗作画。
他们根据自己所看所得，写一些心得和感悟，从而更有助于自己的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