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大军一路前行,数日后抵达泽州城下。待大营扎稳,骆恩将王璟若唤来,说道:“此时无事,随我去巡城如何?”
见王璟若点头应允,骆恩便带着十几名亲卫与王璟若一道出了大营,径直行至泽州城下一射之地,朝着城头高喊:“唤盖璋前来见我。”
就在东路军自沁州出发之后,尽管王璟若一路抓捕探马,消息还是传到了泽州刺史盖璋耳中。于是,他当即下令全城戒严,同时整军备战,准备迎接大战。
此时,盖璋听闻后唐大军已至,正在城头观察其军势。听到有人呼唤,便来到城垛处向下张望。
骆恩看到盖璋现身城头,便高声说道:“盖刺史,许久未见了。”
盖璋瞧见下方的骆恩,心中不禁微微一惊。他曾在骆恩麾下为将,对骆恩的能耐自是清楚,故而不敢怠慢,于城头上躬身一礼,说道:“骆将军,别来安好。”
骆恩笑道:“一把老骨头,哪谈得上安好不安好。此番老夫率军前来的意图,想必你是清楚的。当日梁国起兵,连克数城,兵围泽州。你献城求存,实乃无奈之举。当今圣上仁厚,许我等阵前劝降。若你迷途知返,开城投降,老夫定会在圣上面前保你官复原职,城中百姓亦可免受兵灾之祸,不知你意下如何?”
盖璋苦笑着答道:“当日梁军大举进攻,四处郡县无不望风而降,泽州已成绝境。我在此地经营许久,对治下百姓亦满怀深情,实在不忍让他们遭受兵祸,这才无奈开城投降。但如今想来,却是大错特错。身处这乱世之中,我这般势单力薄,又怎能凭一己之力护得众人周全?生死有命,若是注定命丧于此,拖延再久也是难免一死,倒不如慷慨赴死,仍不失大丈夫的气节。当日我一时糊涂,做了背主之人,如今若再叛,定是天地难容。故骆将军不必多言,开城投降之事休要再提,若要此城,就凭真本事来取吧!”
骆恩闻言,在城下放声大笑道:“虽显迂腐,却也不失英雄本色。好,明日巳时攻城,且让老夫瞧瞧你这些年本事有无长进?” 说罢,带着王璟若等人转身回营。
城中盖璋四处部署防务,准备明日大战暂且不提。这边骆恩回营之后,立即召集麾下众将,说道:“此前探查得知,泽州城中尚有两万兵马。今日观盖璋布防,亦是极为严密,只怕明日这一仗要艰难许多。不知诸位可有妙计?”
众将依据之前的情报,各抒己见,提出数套攻城方案。骆恩听后连连点头,最终一番商讨之后,骆恩一锤定音道:“明日先由陷阵营试探虚实,其余各营将士听我号令,不得轻举妄动。另外,今夜务必将各类器械装配完毕,明日好用。” 说罢,详细地给众将分配了各项任务,这才命众将退下歇息。
次日清晨,晨雾犹如一层浓稠的轻纱,缱绻地缠绕在城外广袤的旷野之上,迟迟不愿散去。此时若从城头俯瞰,便可见后唐大军营帐星罗棋布,一座紧挨着一座,井然有序地绵延数里之遥。远远眺望,恰似一群蛰伏待发的巨兽,散发着令人胆寒、窒息的威严气息。
随着军鼓声响起,大营处营门大开,无数后唐军士鱼贯而出,很快在城下列阵完毕。中军之中,帅旗高高耸立,在微风中烈烈舞动,仿若一条愤怒的蛟龙,斗大的 “骆” 字绣于其上,鲜艳夺目。
帅旗下,骆恩身披玄铁重甲,甲胄上的鳞片在晨曦的轻抚下,闪烁着冷峻且摄人心魄的光芒。尽管他已两鬓斑白,面容上皱纹纵横交错,但此刻骑于马上依旧身姿挺拔,如苍松傲立绝壁,身形纹丝不动,唯有那大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此刻,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的泽州城。
此时城头上旌旗遍布,隐约可见梁军军士来回穿梭的身影,一个个无不神情紧绷,神色凝重地盯着下方的后唐大军。
随着骆恩一声令下,一阵激昂的鼓声缓缓响起,那沉闷而雄浑的声音,瞬间将那残存的晨雾驱散得无影无踪。而战鼓擂响的同时,泽州攻城之战正式拉开帷幕。
只见后唐军中一辆辆洞子车被推出,这器械下有四轮,上覆铁皮,中间装载着泥土碎石。在一众军士协力推动下,飞速朝着城下移动,一到护城河岸前,便将泥土碎石倾倒入河沟之中。
盖璋见状,立即命守城的梁军将早已架好的投石机放上石弹,朝着下方倾泻而下。但洞子车数量众多,而且早就摸清了城上投石机的方位。因此,虽有许多石弹飞落场中,但大多都落在空处,仅有数颗砸中目标,又被铁皮阻挡,难以对下方的军士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于是,宽阔的护城河很快被填平。
眼看护城河被填平,骆恩再次下令,只见阵中两侧早已准备妥当的投石车同时发动,无数巨石在那一根根巨大的抛臂甩动下,呼啸着砸向城楼。
“轰!” 的一声巨响,其中一块巨石不偏不倚砸中东北角处的角楼,顿时将角楼砸塌半边,里面的梁军军士还未来得及惊呼,便已被砸成肉泥。这样的情形在整道城墙各处接连发生,飞溅的碎石犹如伤人的暗器。虽然盖璋已下令众将士躲避,但仍有不少人被碎石击中,城头上顿时惨呼声此起彼伏。
眼见投石车奏效,骆恩再度下令,前军陷阵营立即顶着盾牌向前冲锋。只见这些人动作敏捷而有序,奔向城下时,阵形极为分散,使得城上的投石机掷出的石弹难以有效杀伤。但一到城下,又迅速聚拢起来。只见这些人肩并肩,紧密无间地排列在一起,厚实的盾牌层层叠叠,瞬间筑起一道铜墙铁壁。此时,阳光穿透薄雾,洒在盾面之上,反射出冷硬而炫目的光芒,映照着这些陷阵营将士坚毅如磐石的面庞。
与此同时,一道道云梯也被竖起,顶端的挠钩牢牢搭上城头,下方的陷阵营军士纷纷将盾牌高举过顶,口中衔着钢刀,单手抓住云梯奋力向上攀爬。
见到后唐大军如此迅速便攻至城下,城头上的盖璋脸色凝重。他虽知晓骆恩领军有方,但自从他被任命为泽州刺史后,已有数年未曾与骆恩相见,更不知骆恩还有何后手,因此不禁心中忐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