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李存忠问起,轻笑道:“我等所求不多,想必王爷仔细权衡其中利害后定会应允。”
李存忠摇摇头说道:“这些东西还是事先说清为好,以免到最后彼此难堪。”
那人闻言问道:“王爷可晓得祆教否?”
“拜火教?” 李存忠闻言皱了皱眉头。祆教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过的。相传此教起源于波斯,于北魏时传入中土,在西域一带传教颇为广泛。唐开元年间,新罗僧人慧超往天竺求法,归唐后于长安写成《往五天竺国传》,书中记载道:“从大食国已东,并是胡国,即安国、曹国、史国、石骡国、米国、康国…… 总事火祆。” 因祆教教众信奉唯一真神火天神,故民间亦称其为拜火教。
拜火教崇奉之神起初被称为天神、火天神、火神天神,直至隋末唐初才称火祆,其义为外域火神。与当时的景教、摩尼教并称为三夷教。
此教在南北朝时最为昌盛,深受北魏、北齐、北周、南梁等国皇权的青睐。自北魏起始,北齐、北周相继在鸿胪寺中设置火祆教的祀官。北魏灵太后与众臣及眷属数百人共同奉祀火天神。而北齐后主高纬更是 “躬自鼓儛,以事胡天”。北周的皇帝也曾亲自 “拜胡天”、“从事夷俗”,故而在中土各地出现了众多奉祀火祆的神庙,一时盛行成风。
拜火教在唐初依旧兴盛,曾在东西两京建立祆祠,东京有两座,西京有四座。祠庙之中 “商胡祈福,烹猪羊,琵琶鼓笛,酣歌醉舞”,极尽一时之盛。并且在丝绸之路上的碛西诸州也随处可见祆祠,朝中祠部更设有管理拜火教的祀官萨宝府官,主持祭祀。
待到唐会昌年间,武宗皇帝在国中禁传佛教和其他外来宗教,独尊道教,因此夷教尽灭,这当中自然也涵盖了盛极一时的拜火教。其在中土的各处祠庙尽被拆除,僧侣被勒令还俗。也正因如此,拜火教在中土被列为邪教一类,只在民间暗中奉祀,却不敢公开宣扬。而今拜火教余孽突然现身自己府中,这令李存忠心中极为警惕。
那人虽不喜拜火教这个称呼,但也知晓这是祆教在中土百姓中的俗称,于是应道:“正是。既然王爷相询,那在下便直说了。王爷自然知晓我教的来龙去脉,无需赘言。今日我教协助王爷,便是为了结个善缘,他日若能助王爷登上皇位,还望到时为我祆教正名,许我等广泛传播福音,教化民众。”
“就这些么?” 李存忠疑惑地问道。
“有此足矣。” 那人笑着回答。
李存忠点点头,说道:“若仅止于此,那本王便应下了。只是尔等不怕到时我反悔么?”
那人轻轻一笑道:“天子之言,岂有食言之理?况且我等能助王爷登位,便也有手段留作后路。祆教在中土开枝散叶已有数百年,如今虽被禁绝,却仍有根基留存,还请王爷莫要自误才好。”
听了那人略带威胁的话语,李存忠反而大笑起来:“果然有魄力。既如此,那这桩交易便成了。只是尊驾打算如何助我?莫非要去行刺我那三弟么?”
那人摇摇头道:“此事虽不难,却无需如此周折。即便除掉晋王,仍有秦王、魏王领军在外,到时又是一番波折。依在下之见,王爷不如一劳永逸,坐上那龙椅后,只要掌控了国中大势,诸王又何足挂齿?”
李存忠从壶中倒了一杯酒,慢慢放到唇边又开口道:“此举自然最佳,然如今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又岂能如我等所愿?”
那人露出一丝冷笑,说道:“春秋鼎盛?果真如此么?王爷可觉得陛下今年一年衰老了许多?”
李存忠闻言手上一抖,竟然将杯中酒洒落大半,旋即起身厉声问道:“莫非你们做了什么手脚?” 身为皇子,他与李克俭接触频繁,也曾发现李克俭白发渐增,原本高大魁梧的身形也逐渐佝偻起来。原本他以为是经历晋阳城之围后,李克俭心忧国事,再加上年岁渐长,力不从心所致,但今日这人一提,他当即意识到这当中恐怕有些隐秘之事不为他所知。
那人笑笑说道:“王爷何必如此急切。俗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莫非王爷还感念父子情深?只怕到时晋王登位,王爷便是要先挨那第一刀之人。况且晋阳城被围之时,陛下只放了晋王出城,可曾想到过王爷?”
见此人提及这件隐秘之事,李存忠终于彻底相信这拜火教在宫中的暗线能量极大,于是便重重地坐回椅中,沉声问道:“陛下还有多少时日?”
那人答道:“陛下已然毒入肺腑,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治,只是需要一个引子诱其发作而已。只待王爷准备妥当,到时自见分晓。”
李存忠点点头说道:“如今朝中还有些首尾,暂且不要轻举妄动。明日你便先将那二十人送到府中来,本王自有安排。”
那人点头应承下来,随后二人又就细节仔细商讨一番。耳听街中四更锣响,那人将放在面前的一杯酒一口饮尽,起身说道:“天色将明,诸事皆已谈妥,在下就此告辞,望王爷早日准备妥当,在下静候佳音。若有事时,只管命手下人传讯,在下定当竭力相助。” 说罢拉开房门,接着人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见那人离开,李存忠坐在椅上,自言自语说道:“拜火教?嘿嘿。” 说罢将杯中残酒一口饮尽,随后起身来到门外,将两名在院门口昏迷不醒的护卫踢醒,怒斥道:“要睡滚回屋中睡去,再若被本王看到,小心你们的脑袋!” 说罢愤然离去,只留下两名摸不着头脑的护卫愣在原地。
这边李存忠与拜火教勾结一处,次日果然有二十名形态各异的人物前来寻李存忠。李存忠仔细询问各自长处后,便将众人分到各处,有充入军营的,亦有留在府中的,还有暗中刺探各处情报的,诸如此类。
待众人安顿完毕后,李存忠对其中为首者说道:“刘大,你便跟随在我左右,让手下的兄弟们用心些,莫要误了我与贵教的大事。” 那刘大连忙点头应允。
自此,李存忠又多了一份助力,而整个晋阳城中更是暗流涌动,呈现出一副风雨欲来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