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宴席渐至尾声,众人兴致正浓。此时,龙椅上的李克俭开口道:“今日难得众卿齐聚一堂,武科选贤亦是十分顺利,朕心甚慰。如今广胜军都指挥使本由存信兼任,然如今他身子骨却每况愈下。广胜军本是亲卫守军,如今却是群龙无首。故朕有意将今科一甲三人充入军中,分别担任正副都指挥使一职,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广胜军原本与铁林军一般,乃是李克俭同时建立的两支亲卫。铁林军一直由其麾下爱将统领,如今便由枢密使史敬兼任。而广胜军一直都是由其养子李存信任都指挥使。这李存信说来也是令人惋惜,其人精通四夷语言、通晓六蕃文字。早年间跟随李克俭,在其入关勤王、攻打黄巢之时曾立下大功。后又追随李克俭先后讨伐李匡俦,降伏赫连铎、白义诚,又平定王行瑜,可谓是威名赫赫。而广胜军在其调教下更是堪称精锐中的精锐。
可惜好景不长,数年之前,李克俭命其出兵卢龙,讨伐刘仁恭。其时大军驻扎安塞,结果李存信醉酒误事,被刘仁恭麾下大将单可及和杨师侃趁夜袭营,于是广胜军折损过半,大败而归。因为此事,惹得李克俭大怒,当时便要将其推出午门斩首示众。所幸众将求情,李克俭最终还是念着他当年功劳,这才将其放过。
此战失利之后,李存信心性大变,锐气全无,每日里只在府中饮酒作乐,逢战之时便称病不出。李克俭对其越发失望。直至去年开始,李存信便身染重病,卧床不起,眼看一日不如一日。而广胜军主将如此,将士便更是不堪。这几年下来,竟然生生将原本的精锐之军变成了众人闻之鄙夷的一支人马。李克俭此次下定决心要更换都指挥使,原因也是实在不想看着这支当年自己亲创的队伍继续颓废下去,同时借机考校一下王璟若他们几个的带兵能力如何。
下方众臣个个都是人精,立刻揣测起李克俭的意思来。虽然这都指挥使是个散官,品阶不定,但却是实打实的一军之首。纵使这广胜军如今已是一盘散沙,但这里面还多有久经沙场的将士。若那都指挥使有些本事,一旦重振军威,便是晋阳守军中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朝堂之中暗流涌动,手握兵权者更是各个王府争相拉拢的香饽饽。而这一甲三人中有两人出自晋王府,莫非皇帝是要为晋王在争夺储君之位时暗中增加一些力量么?
就在众人还在思忖之时,下方的燕王李存忠开口说道:“儿臣启奏陛下,这一甲三人确是人中龙凤。二弟身子欠佳,以致广胜军久疲未兴,确实也需要有能人前去经营一番。不过广胜军再不济也是皇城守军中极为重要的一股力量,若是经营不善,一是有损陛下皇威,二是一旦皇城有难,恐怕力有未逮。故儿臣建议,这都指挥使还是选经历过战阵,又在军中有些名头的将领担任才好。三位后进虽然确有本事,但属实年轻了些,放到军中恐难服众,望陛下三思。”
李克俭闻言微微皱眉。李存忠的这番话中的深意十分明显,并不想把这广胜军交到晋王府门下。但听起来有理有据,却是让众人难以反驳。沉思片刻后,他将目光投向下方众臣,开口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殿中众臣在这般敏感的时候自然不肯轻易站队,于是纷纷低头不语。唯有护国大将军周威开口说道:“燕王所言有些道理,不过臣以为如今广胜军军纪散漫,暮气沉沉,正当用些少年英雄之气去冲一冲。至于是否年轻,在军中名声如何,臣却觉得并不重要。我等众将也不是天生便是领军之才,也是追随陛下之后几经战事方才有今日之功。况且暂时各处战事也用不上广胜军,不如放手让年轻人试一试也是无妨。若是果然不济,再议换人不迟。”
周威的这番话一出,众臣自然知道这君臣二人肯定是事先通过气的。即使燕王有所异议,也是难改今日之事。于是众臣纷纷附议,却是令李存忠脸色越发难看。
李克俭见众臣再无异议,便开口说道:“燕王之忧,朕也了解,且让他们试上一试无妨。” 说罢对着下方说道:“王璟若、常春、高行义上前听封。”
王璟若等人连忙走上前,跪倒在地。只听李克俭说道:“今日朕命王璟若暂领广胜军都指挥一职,常春和高行义分领左右副指挥之职。至于职阶则有吏部依例定职,望你等三人尽心协力,莫要负了朕的期待。”
王璟若等人连忙齐声应道:“谢陛下隆恩,臣等定当用命!”
李克俭闻言大笑,说道:“既如此,宴后你们三人便回府收拾一下,三日后往广胜军去吧。”
三人谢过之后退回原位。刚刚落座,就听到李存忠起身说道:“今日盛宴,陛下又新得广胜军三位都指挥使。想我后唐以武立国,儿臣府中典军李袭使得一手好剑法,不如就让他舞上一番,为陛下助兴如何?”
皇宫之中外臣舞剑,本不应当。但自盛唐时便有于宴中舞剑助兴的惯例,而且燕王身为皇子,身份尊贵,因此却也无人反对。李克俭方才驳了李存忠的提议,但也不想寒了这个养子之心,于是便笑着说道:“既如此,便让那李袭舞上一段。”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在内侍带领下走上殿来,跪倒山呼万岁。李克俭笑着说道:“你便是燕王府典军李袭么?存忠说你舞得一手好剑,今日君臣齐聚,你便舞上一段助兴吧。” 说罢自有内侍将一口未开锋的剑呈到李袭面前。
李袭起身接过剑,退到大殿正中,然后抱拳说道:“臣献丑了。” 说罢摆了个架势便演练起剑招来。
王璟若等人在下方看去,只见那李袭剑术果然精妙。刚劲之时似虎跃山林,威猛之际如鹰击长空。剑起处雷轰大地,剑落时电闪苍穹。身姿挺拔,立如青松傲霜雪,动似骏马踏风云。挥剑生风,左挑似破千重浪,右刺如穿万里云。果真是:快若流星追日月,疾如闪电破迷踪。刚勇可震八方客,潇洒能迷四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