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京州市委对我们公安工作的支持和理解。”
这句官场上的客套话，让石兆华心里一松，以为祁同伟准备服软了。
可祁同伟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我们公安机关的职责，是维护法律尊严，打击违法犯罪。有法必依，违法必究。这，就是我们公安干警的大局。”
祁同伟的声音，冷静强硬。
“至于经济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和社会稳定方面的挑战，我相信，以达康书记的卓越能力和京州市委市政府的执政水平，一定能够妥善应对，处理好这些问题。”
“我们，只负责法律。”
“经济，那是你们政府要考虑的事情。”
“轰！”
石兆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炸雷。
他……他怎么敢这么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回绝了。
这是赤裸裸的，毫不留情的，把李达康甩过来的压力，连本带利地，又给怼了回去！
意思很明确：人是我抓的，案子是我办的，这都没错。但经济是你李达康搞的，现在出了问题，别想让我来背锅，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石兆华握着电话，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甚至能想象到，当自己把这番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李达康时，那位素来以霸道强势着称的市委书记，会是何等暴怒的表情。
“我……我明白了，祁省长。”
最终，石兆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狼狈地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
程度看着祁同伟，眼神里已经只剩下敬畏。
硬刚省委书记沙瑞金。
硬怼市委书记李达康。
这位厅长，简直是把整个汉东省的官场，都当成了自己的练兵场！
就在这时，程度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急促的震动。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再次变了变。
然后去一边接了电话。
不多时，他快步走到祁同伟身边，“厅长，刑侦总队那边打来的电话。”
“他们……他们快顶不住了。”
祁同伟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说。”
“京城来了几个律师，自称是梁晓晓的代理律师团。”
“为首的那个，叫王振，是京城德鸿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合伙人，在圈子里是顶级的过江龙。”
“他们一来，就直接要求为梁晓晓办理取保候审。”
“他们直接把刑事诉讼法拍在桌子上，一条一条地跟我们的人辩。总队那边的同志，法律专业上不是他们的对手，被问得节节败退，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
“取保候审？”
这步棋，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从京城请来顶级的律师团，这手笔，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些。
“厅长，王振他们现在就在刑侦总队，态度非常强硬，说如果今天之内，我们不给出明确的答复，他们明天一早，就会向省检察院提起羁押必要性审查申请，同时会把这件事，捅给全国的媒体。”
“这是在威胁我们。”
祁同伟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身挺括的警服。
“走吧。”
“去会会这位京城来的过江龙。”
他倒想看看，在这汉东的地界上，是他这个省公安厅厅长的法大，还是他律师的法大。
……
省公安厅，刑侦总队，一间大型会议室内。
会议桌的一侧，是几名刑侦总队的骨干，人人眉头紧锁，脸色难看。
而在他们对面，是三个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男人。
为首的那个，约莫五十出头，戴着一副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就是王振。
一个在京城法学界，以打硬仗、恶仗而闻名的顶级律师。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祁同伟在程度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
那一瞬间，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王振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眼前的男人，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有气势。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威势，与他以往见过的那些机关干部，截然不同。
“祁省长。”
王振站起身，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主动伸出了手。
祁同伟的目光，只是淡淡地从他脸上扫过，并没有与他握手的意思，径直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
被晾在半空中的手，让王振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推了推眼镜。
“祁省长，时间宝贵，我就开门见山了。”
“我们这次来，是依据《华……刑事诉讼法》第六十七条之规定，为我们的当事人梁晓晓女士，申请办理取保候审。”
他的声音清晰、沉稳，充满了专业性。
“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梁晓晓女士目前犯罪事实是包庇罪。”
“根据我国刑法第三百一十条，包庇罪的量刑，一般在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这完全符合取保候审的第一项条件，即可能判处管制、拘役或者独立适用附加刑的以及可能判处有期徒刑以上刑罚，采取取保候审不致发生社会危险性的。”
“第二，梁晓晓女士作为知名企业家，在京州有上百亿的投资项目，社会关系、家庭、事业均在京州，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采取取保候审，完全可以保证随传随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继续对梁晓晓女士进行羁押，既无法律上的必要性，也正在对汉东省，尤其是京州市的营商环境，造成极其恶劣的负面影响。这一点，我想祁省长比我更清楚。”
王振的一番话，有理有据，软硬兼施。
他不仅从法律层面论证了取保的合法性，更是巧妙地将舆论压力和李达康的经济牌，又一次摆到了祁同伟的面前。
他说完，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刑侦总队的干警们，脸色更加凝重。
他们知道，王振说的每一句，都踩在了点上。
如果单从梁晓晓自己承认的“包庇罪”来看，他们确实没有足够强硬的理由，拒绝这次取保申请。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祁同伟。
祁同伟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王律师。”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是不是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