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去指责祁同伟卑鄙无耻吗？
他有什么资格？
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
如果祁同伟把这些放出去，他侯亮平成为笑柄不说，还会被人指着鼻梁骨骂。
到时候他侯亮平不只是接盘侠，还是一个小人。
“老学长……”
“同伟……”
侯亮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个称呼，语气里，充满了乞求。
“看在……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份上……”
“看在高老师的面子上……”
“求你，不要……不要把这些事，说出去……”
“我求你了……”
他几乎是在哀求了。
那个不可一世，自诩为正义化身的侯亮平，那个刚才还想把他送进监狱的侯亮平，现在，像一条狗一样，在向他摇尾乞怜。
祁同伟笑了。
他静静地看着侯亮平，没有说话。
山顶的风，呼啸而过。
那风声，像极了孤鹰岭上的呜咽。
上一世，他被逼到绝路，吞枪自尽。
陈岩石，沙瑞金，还有眼前这个侯亮平，他们每一个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享受着将他踩进泥里的快感。
那时候，谁又曾给过他一丝怜悯？
那时候，谁又曾听过他的哀求？
“呵呵……”
祁同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冰冷和快意。
“侯子，你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
“可以啊。”
侯亮平的眼睛里，猛地燃起一丝希望！
“只要你……”
祁同伟的目光，落在了侯亮平的膝盖上，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
“跪下。”
“求我。”
轰！
这两个字，像两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侯亮平的头顶！
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跪下？
求他？
何其的杀人诛心！
自己的妻子，不是一个完璧之身。
而他，还要为了掩盖这个奇耻大辱，去跪下，求那个揭开他伤疤的仇人！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屈辱，更讽刺的事情吗？！
士可杀，不可辱！
一股血气，直冲侯亮平的脑门！
他死死地瞪着祁同伟，双目赤红，牙关紧咬，腮帮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抽搐着！
他恨不得扑上去，和祁同伟同归于尽！
可是。
他不能。
他不敢。
他看着祁同伟那张云淡风轻，带着猫戏老鼠般戏谑的脸。
他知道，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
明天，不，也许今天晚上！
他和钟小艾的那些“光辉事迹”，就会传遍京州，传遍整个汉东！
他侯亮平，将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戴着绿帽子，还帮别人养老婆的……接盘侠！
到那个时候，他失去的，将不仅仅是尊严。
还有他的前途，他的未来，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不愿意？”
祁同伟看着他那副天人交战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不愿意就算了。”
“当我没说。”
他再次转身，那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仿佛真的，只是随口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建议。
祁同伟的话音，刚刚落下。
“噗通！”
一声闷响。
侯亮平的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冰冷坚硬的岩石上。
他跪了下去。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自诩为人民的利剑，汉东的希望的侯亮平。
就这么，屈辱地，跪在了他最看不起，最想亲手送进监狱的敌人面前。
祁同伟的脚步，停住了。
他缓缓回头。
看着那个双拳紧攥，身体因为屈辱而剧烈颤抖，却依旧死死跪在地上的身影。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祁同伟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一种大仇得报的癫狂快意！
他笑着，转身，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那个跪在山风中，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和灵魂的，可悲的影子。
省委大院，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
祁同伟的车，缓缓驶入。
已经是下午一点。
高育良的秘书看到他，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但还是恭敬地为他推开了门。
“祁省长，高书记和……刘省长在里面等您好一会了。”
祁同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和他想的一样。
推开门，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高育良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
而在他对面，那个在常委会上永远昏昏欲睡的老人，此刻却精神矍铄地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正是省长，刘震东。
看到祁同伟进来，刘震东放下了茶杯，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来了。”
那语气，仿佛不是在跟一个副省长说话，而是在跟一个熟悉的晚辈打招呼。
“刘省长。”
祁同伟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却不卑微。
“今天的事，谢谢您。”
刘震东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不用谢我。”
老人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人心。
“我只是好奇。”
“你怎么会和京城的赵蒙生，扯上关系？”
一句话，直接点破了天机！
高育良夹着烟的手，猛地一抖，烟灰掉了一裤子。
他惊骇地抬起头，看着刘震东，又看了看祁同伟。
赵蒙生？
那个赵家？
祁同伟什么时候，攀上了那样的参天大树？！
祁同伟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
他知道，刘震东这种级别的人，一旦出手，就必然会把前因后果，摸得一清二楚。
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女儿，和赵老的孙子，在谈朋友。”
祁同伟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前两天，我刚去京城拜会过赵老。”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