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了。”
随着一声令下,铁匠铺临时的炉膛里火光冲天。
霍骁看着那些缴获来的北狄铜箭在坩埚里化成一滩橘红色的铜水,肉疼的腮帮子直抽抽。
苏清漪没工夫理会他,她正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药徒,把浸透了青焰灰烬的棉絮往一个刚冷却成型的铜笼子里塞。
这铜笼子做得十分刁钻,外形像个香炉,内部却是迷宫一样的结构。这是苏清漪参考捕鼠笼做出的改良版。
“这点活蛊血可是好东西,别浪费。”苏清漪用长镊子夹起一块暗红色的丝绸,那是之前给夜玄凌放血排毒时留下的。
丝绸被小心翼翼的覆盖在棉絮上,那股腥甜气息瞬间在燥热的空气里弥漫开。
这股活蛊血的气息,对那只饿了几十年的母蛊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夜色深沉,西山祭坛废墟一片寂静。
柳嬷嬷佝偻着背,怀里抱着铜笼子,像只夜猫般穿过断壁残垣。
她把笼子稳稳放在血灯残座上,那是整个祭坛的风口。
苏清漪趴在百米开外的一处高坡后,手里捏着一只长柄铜勺,身旁是一口倒扣的破药釜。
“来了。”夜玄凌的声音很轻,贴着她的耳边响起。
借着微弱的月光,远处的草丛里泛起一阵波纹。地面没有震动,只有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传来。
一道黑影飞快的窜上祭坛。
那是一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黑色甲虫,背甲上生着一张人脸斑纹,正是万蛊之母。
它被那股血气吸引,没有犹豫,一头撞进了铜笼的入口。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母蛊刚进去,笼壁夹层里就喷出一股粘稠的液体,是金线草提取液混合了松脂。液体瞬间凝固,封死了所有退路。
就是现在。
苏清リ手腕一抖,铜勺在药釜上清脆的敲击了三下。
“当、当、当!”
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埋伏在四周的雁门弓手早就拉满了弦,几十支裹着火油的火箭呼啸而出,精准的扎在祭坛四周的陶管上。
“轰——”
埋在地下的陶管炸裂,里面灌满的铜盐溶液遇到明火,引发了剧烈的反应。
幽蓝色的火焰腾起,裹挟着高温蒸汽,瞬间吞噬了祭坛中心的铜笼。
尖锐的虫鸣声盖过了火焰的爆裂声。
铜离子蒸汽是甲壳类生物的克星,母蛊在笼子里拼命撞击,但这铜笼熔铸了北狄的合金,非常坚硬。
“这一把火,烧得倒是干净。”霍骁刚想咧嘴笑,却被夜玄凌一把按回了草丛里。
“不对劲。”夜玄凌盯着远处另一侧的山坳,眸色一沉,“霍骁,你的情报网漏风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支人马正借着夜色和火光的掩护,从侧翼悄无声息的逼近祭坛。
他们穿着一身厚重的玄铁重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禁军玄甲卫?”苏清漪眯起眼,“皇帝的私兵怎么会在这儿?”
“他们不是来取蛊的。”夜玄凌按着剑柄的手指微微发白,“母蛊在烧,他们却在往祭坛底下挖……那下面,埋着前朝的龙玺。”
禁军统领是想借着这场大火,把龙玺烧成灰,来个死无对证。
“想毁尸灭迹?问过我了吗?”苏清漪冷笑一声,刚要动,身旁的人影已经猛地冲了出去。
夜玄凌身法很快,几个起落便杀入敌阵,剑光一闪。
那名指挥挖掘的禁军统领反应很快,拔刀格挡。
“铛!”
火星四溅。
夜玄凌这一剑没有留手,剑锋顺着对方的刀刃滑下,刁钻的挑开了统领护心镜下方的皮扣。
厚重的铠甲哗啦一声散开,露出了里面的贴身软甲。
苏清漪在高处看得很清楚,那统领的内衬领口处,绣着一个图腾。图腾是暗红色的,形状像一条九头蛇。
九黎族徽!
苏清漪脑子里嗡的一声。
皇帝倚重的禁军统领,竟然是九黎余孽?还是潜伏很深的那种?
“叛逆,该杀!”夜玄凌也看见了那个图腾,眼神一冷,长剑一挽,刺穿了对方的肩膀。
那统领闷哼一声,知道大势已去。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黑铁令牌,用力甩向了燃烧的祭坛火海。
“想烧?”
苏清漪不知哪来的力气,从高坡上一跃而下,就地一滚,在令牌落入火海的前一秒,险险的将其抄在手中。
滚烫的令牌烫得她掌心生疼,但她顾不上这些。
借着祭坛的幽蓝火光,她看清了令牌背面的那行小字。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刻上去的:
【药妃未死,囚于皇陵地宫。】
苏清漪的手一颤,令牌差点脱手。
药妃……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传说中早已被赐死的前朝圣女?
她猛地抬头,目光越过层层树影,紧紧盯着京城方向那座巍峨的皇陵轮廓。
夜风卷起她的衣角,她感觉左肩上刚沉寂下去的胎记,此刻仿佛有所感应,再次变得滚烫,那股灼热感直指地宫深处。
“死了二十年的人……”苏清漪声音微颤,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原来一直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