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马车一路颠簸,直接冲进了摄政王府。
天色微亮,驱散了沉闷的夜色。
密室内,空气凝重。
苏清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错位。
胸口那朵并蒂莲变成了活物,像水蛭一样,那股阴冷的搏动感顺着血管往上爬,每跳一下,她的视野就黑一分。
“别睡。”
耳边有个声音在发抖,紧接着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夜玄凌眼底赤红,手里捏着银针,针尖上挂着一抹殷红。那是他刚从心口取出的精血,想用皇室的纯阳之血压住这邪门的蛊。
针尖刺入膻中、神阙。
“呃!”苏清漪喉咙里滚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针尖刺入的瞬间,感觉就像滚油浇进了冰窟窿。
两股血脉力量没有中和,反而在她的经脉里直接开战。
这根本就是在引发剧烈的排异反应!
“住……手……”
苏清漪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咬破舌尖。
铁锈味在口腔炸开,剧痛稍微驱散了她脑子里的混沌。
她猛地扣住夜玄凌还要落针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想……炸死我吗?”苏清漪气若游丝,眼神却很凶,“这是排异反应……你的血太烈,会加速我的代谢……”
夜玄凌手一僵,银针悬在半空,那向来杀伐果断的手竟微微颤抖:“那怎么办?本王看着你去死?”
“物理降温。”
苏清漪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像拉风箱一样疼:“去冰窖取百年寒玉,压在我的大椎穴。再撕了裙子,用烈酒擦四肢……”
这是基础的低温急救法,能把新陈代谢率压到最低,让疯狂繁殖的蛊毒慢下来。
夜玄凌没有迟疑,反手一掌轰开密室暗格,取出一块寒气逼人的白玉枕,粗暴的塞到她颈后。
紧接着,“刺啦”一声,染血的长裙被撕成布条,烈酒倾倒,浓烈的酒气盖过了血腥味。
寒意入骨。
苏清漪打了个寒颤,脑子却清醒了许多。
她摸索着拔下头上的金簪,来不及消毒,就对着自己左臂的太阴肺经狠狠的扎了下去。
“逆导?”夜玄凌瞳孔一缩。
这是医书上的禁术,强行逆转气血,把全身的毒往一处逼。
“死一条胳膊……总比死人强。”苏清漪咬着牙,簪子入肉三分,又准又狠。
肉眼可见的,她原本白皙的右臂迅速充血、肿胀,紧接着泛起一股死气的青紫。
蛊毒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鲨鱼,疯狂涌向她制造出的坏死区。
右臂瞬间肿得像个发黑的紫茄子,皮肤紧绷得发亮,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开。
“锵!”
龙渊剑出鞘。
夜玄凌眼中闪过狠厉,剑锋直指她的肩膀:“既然毒都聚过去了,砍了便是!本王养你一辈子!”
“别动!”苏清漪厉喝一声,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锁骨的黑纹上,“现在截肢,我会因为大量失血和休克心衰而死。你想守寡吗?”
夜玄凌的剑停在半空,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压抑着砍人的冲动。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撞开。
谢影顾不上行礼,手里抓着半截断箭,脸色难看:“主子,出事了。皇陵塌陷处挖出来的是北狄特制的狼牙镞。而且顺着密道往西挖,出口在城西那座废弃了二十年的义庄!”
苏清漪原本已经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
城西义庄。
那是原主母亲,药妃娘娘当年被囚禁折磨,最后试图生祭自己的地方。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北狄、皇陵、义庄、双生蛊。
“哈……”苏清漪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子,“好个景王……好个算计。”
“什么意思?”夜玄凌丢下剑,把她冰凉的身子护在怀里。
“景王没死……”苏清漪眼神发直,“他诈死,就是为了把战场引到地宫,让我剥离子蛊。子蛊一死,母蛊就会失衡,然后吞噬宿主。”
现在的皇帝,体内那只沉睡多年的母蛊,恐怕已经醒了。
景王要的不是皇位,他要的是一个被蛊虫彻底控制的傀儡皇帝,一个名正言顺的大义名分!
“噗——”
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溅在夜玄凌素白的里衣上。
那血里,夹杂着几丝诡异的金线,在烛火下闪着妖异的光。
这是心脉受损,生机流逝的征兆。
“清漪!”夜玄凌声音嘶哑。
苏清漪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慢慢变透明,那是身体机能即将停摆的信号。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抓过一旁的炭笔,在染血的绢布上飞快的画着一串符号,一个经过改良的药方。
“半夏三钱……雪莲蕊……必须加倍……”她一边写一边咳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里抠出来的,“那批安魂凝露……原来的配方对付不了变异的蛊毒……得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药方!”夜玄凌眼眶通红,想把所有真气都渡给她。
“这是……钱……”苏清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手里的炭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边关几万人的命,也是命。这单生意,不能赔。”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苏清漪脑袋一歪,重重的靠在了夜玄凌的肩头,那只肿胀发黑的右臂无力的垂下,指尖那点透明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手掌蔓延。
密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夜玄凌急促又沉重的呼吸声,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又看了看那张染血的药方。
外面传来管家焦急的叩门声:“王爷!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龙体抱恙,宣苏提举即刻进宫侍疾!”
侍疾?
怕是催命。
夜玄凌缓缓抬起头,眸子里最后一点温度也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伸手,一点点抹去苏清漪嘴角的血迹,动作轻柔。
“谢影。”
“属下在。”谢影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去准备吧。”夜玄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血腥气,“这京城的水太浑,有些东西得烧干净,才好重新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