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凌还没来得及对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说什么,苏清漪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回了百草堂后堂。
桌上放着的,正是黑鸦送来的那枚断口不齐的翡翠扳指。
苏清漪将它丢进系统分析槽,视网膜上数据飞速刷新。
【警告:检测到高活性生物酶——心蚕蛊涎。】
【备注:此物为蛊母标记猎物专用,百里之内,子蛊闻味即噬心。】
“该死!”苏清漪低骂一声,手里的手术刀“当”的一声钉在了桌上。
那个没露面的郡王,根本就是在给她下死亡通知。
这扳指上沾的不是毒,是一个引爆器。
而那个被埋了雷的倒霉蛋,除了刚被她这具身体的药香刺激过的夜玄凌,还能有谁?
她抓起急救箱冲出门外,雪下得正紧,夜玄凌骑来的那匹黑马还在门口打着响鼻。
苏清漪笨拙的翻身上马,差点摔下去,但她顾不上这些,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摄政王府,二门。
平时藏在暗处的暗卫此刻全站了出来,手持长刀,将门口堵得死死的。
“让开。”苏清漪勒住马,寒风灌进她的领口,让她打了个哆嗦,但心里却烧着一团火。
谢影横剑挡在路中间,脸色发白,眼底全是红血丝:“苏姑娘,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违者,杀无赦。”
“他在里面等死,你就在这儿陪着?”苏清漪翻身下马,脚下晃了一下才站稳,“心蚕反噬,每隔一刻钟心痛就会加剧一倍,他现在应该连呼吸都像在吞刀片。”
谢影握剑的手抖了一下,但脚步没有移动分毫:“王爷不想让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因为狼狈?还是怕控制不住杀人?”
苏清漪冷笑一声,猛的扯开领口的盘扣。
“嘶——”周围的侍卫倒抽一口凉气,纷纷扭过头不敢看。
她拉下半边衣领,露出的皮肤上,一朵金红色的彼岸花图腾正在皮肉下游走。
那花纹像活物一样跳动,每一次都和远处那个男人的心跳频率吻合。
“看清楚了,”苏清漪指着那处图腾,声音比风雪还冷,“我和他绑在一条船上。这东西现在跳得这么欢,说明他体内的子蛊正在发狂。要是他心跳停了,这城里早就被埋下的几百个蛊毒携带者会立刻暴毙,明天北境三十万大军就会变成没脑子的行尸走肉!”
谢影看着那诡异的图腾,在那一刻动摇了。
“让她进。”
一声低沉的吼声从侧方传来。
霍骁提着陌刀大步走来,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知道这女人刚才在百草堂救了全城的命。
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挥,直接把几个挡路的暗卫推开,“谁敢拦,老子先砍了他!”
苏清漪没再废话,提着箱子冲进寝殿。
屋里没点灯,一片漆黑。
血腥味和烈酒的辛辣味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借着系统开启的夜视模式,苏清漪看见夜玄凌靠在软塌上。
他的外袍不见了,中衣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他正剧烈的咳嗽,每咳一声,就有暗红色的血块从指缝里冒出来。
他的左手五指成爪,用力掐进右手掌心的肉里,指甲几乎要抠到骨头。
他在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去对抗心脏里那只虫子的啃咬。
“滚出去……”夜玄凌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闭嘴,省点力气挨刀。”
苏清漪几步跨过去,一脚踢翻地上的酒坛子,大声喊道:“霍骁,去生火烧水,把府里所有烈酒都搬过来!”她又转向谢影,“还有你,去拿干净的白布,越多越好!”
谢影跟进来,看见主子的惨状,眼圈立刻红了,又被苏清漪的话吓了一跳:“挨刀?苏姑娘你要做什么?”
“开胸,取虫。”
这四个字一出,满屋寂静。
在这个时代,把人的胸膛剖开,和杀人没什么区别。
“你疯了!”谢影几乎是尖叫出声,长剑瞬间出鞘指着苏清漪,“那是心脏!你要把王爷的心挖出来吗?”
“不挖出来洗洗,等着那虫子在他心里安家生一窝小的?”
苏清漪一把挥开他的剑,那股子从现代手术台上练出来的不容置疑的气场,硬是把这个杀人如麻的暗卫首领震住了。
她转头,盯着谢影的眼睛:“你主子要是死了,谁替药妃报仇?靠你这把破剑吗?还是靠你们在坟头哭两声?”
谢影僵住了。
“都退后!一丈之内,谁靠近我剁谁的手!”
苏清漪迅速清理出一张长桌,将手术器械一字排开。
她从箱子里掏出一条黑色的布带,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并在脑后打了个死结。
“你……”夜玄凌此时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看着她这个举动,想要起身,却被一阵剧痛按回榻上。
“别动。你的心跳太快,干扰我的判断。”苏清漪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沉稳。
她这么做不是为了故弄玄虚。
夜玄凌此刻体内的蛊虫磁场太强,她只要睁眼,看到的全是重影和幻觉。
闭上眼,依靠系统提供的3d透视建模,视野反而清晰无比。
“麻醉剂对他无效,耐药性太强。”系统冰冷的提示。
苏清漪抿了抿唇:“霍骁,按住他。不管他怎么挣扎,别让他乱动。”
霍骁咽了口唾沫,上前死死按住夜玄凌的肩膀。
柳叶刀划破皮肉的声音,在安静的寝殿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没有惨叫。
夜玄凌死死咬着一块白布,额角的青筋像小蛇一样暴起,汗水瞬间打湿了身下的锦被。
苏清漪的手稳得可怕。
即使看不见,她的刀尖也精准的避开了所有主要血管,一路向下,直到胸腔第三肋间隙。
系统视野里,那颗跳动的心脏上,盘踞着一条通体赤红的细虫。
它像一根寄生的血管,牢牢吸附在心尖最嫩的位置。
“找到你了。”
苏清漪手中的止血钳探入,动作又快又准。
那虫子似乎察觉到危险,猛的收缩身体,想要往心室更深处钻。
“想跑?”
苏清琴手腕一抖,镊子像捕蛇的鹰喙,精准的卡住了虫子的要害。
随着她缓缓向外拉,那虫子的尾部终于露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霍骁就算在战场上见过肠穿肚烂,也被这一幕恶心得不轻。
只见那虫子的尾巴上,竟然嵌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环,环上卡着一块锋利的碎片。
苏清漪没空解释,迅速将虫子丢进旁边早已准备好的青霉素溶液里。
“滋——”
那蛊虫在接触到溶液的瞬间,像是遇到了天敌,剧烈扭动了几下,很快就僵直不动了。
接下来的缝合,苏清漪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羊肠线在她指尖飞舞,三层心膜缝合,每一针的间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最后一层皮肤缝合完毕,苏清漪一把扯下蒙眼的布条,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的靠在桌案旁。
窗外,天色微亮。
不知过了多久,夜玄凌缓缓睁开眼。
那种噬心的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胸口伤处的钝痛。
他侧头,看见那个女人正靠在案几边昏睡,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带血的手术刀,袖口一片暗红。
“水……”他发出的声音很微弱。
苏清漪却立刻醒了过来。
她还没完全清醒,手已经习惯性的摸向他的手腕。
“没死就好。”她松了口气,从托盘里夹起那只已经死透的虫子,递到夜玄凌眼前,“留个纪念吧,这可是从你心尖上割下来的肉。”
夜玄凌看着那只虫子,目光却锁在虫尾那个金属环上。
那上面嵌着的,是一块残缺的翡翠碎片。
即使只剩一小块,那种特有的质地和色泽,他也绝不会认错。
“先帝遗骨手上戴的,也是这东西。”苏清漪一边收拾工具,一边随口说道,“我很好奇,为什么先帝的贴身之物,会变成这只虫子的项圈?而且……为什么我的手,不抖了?”
她伸出手,在空中虚虚一握。之前那股共鸣的颤抖彻底消失了。
夜玄凌忽然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为何救我?”他盯着她的眼睛,眸底翻涌着看不懂的情绪,“你知道这根本救不活。”
“大概是因为……”苏清漪指了指他胸口那道新添的伤疤旁边,那里有一道陈旧的、几乎贯穿胸膛的刀疤,“这个伤疤的位置,我好像见过。”
那是原着里没有提过的细节。
但原身的记忆深处,却有一段模糊的画面:雷雨夜,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被逼到绝境。
“霍骁说,当年药妃是为了替幼帝挡刀才死的。”苏清漪看着那道旧疤,声音很轻,“但这伤口的角度,是从上往下的贯穿伤。如果是挡刀,位置不对。”
窗外的风雪突然急了起来,拍打着窗户。
夜玄凌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
他把那只死虫握进掌心,那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此刻却成了某种信物。
“当年挡那一刀的,确实是我母妃。”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带着二十年的血和雪。
“但替她把这只蛊封在我体内的,是你母亲。”
他摊开手掌,指尖拨弄着那块翡翠碎片,眼神幽暗:“这块碎片,是从那个行刺的人身上掉下来的。而那个人……穿着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