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枯骨的动作快得不像话,带起的腥风吹乱了苏清漪额前的碎发。
森白的指爪直扑心口,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谢影的刀动了,却慢了一步。
那枯骨的爆发力,颠覆了他对骨骼的认知。
夜玄凌那团冰蓝色的人形光焰也猛地一颤,向前倾斜。
但有人比他们都快。
苏清漪根本没想过后退。
就在那利爪即将触及衣襟的瞬间,她手腕一翻,一道银光自袖中弹出。
那是一柄手术刀。
刀身不过三寸,由系统提纯的陨铁铸就,薄如蝉翼,极为坚韧。
在苏清漪的特殊视野里,这柄刀没有光泽,像一道细小的黑暗裂隙。
刀柄末端,清晰的刻着四个纤秀的小字——百草堂制。
她不退反进,左脚踏前一步,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侧旋,恰好避开骨爪的锋芒,右手中的手术刀如毒蛇吐信,精准的刺入枯骨胸腔第三与第四根肋骨的间隙。
几乎没有阻碍。
手腕发力,刀尖向上一挑。
“噗!”
一声轻微的破肉声响起。
一枚拳头大小的银白肉茧被从枯骨的胸腔深处挑了出来,上面布满了血管般的纹路。
那银茧还在半空中剧烈的跳动着,像一颗离体的心脏。
“母蛊不在这里,”苏清漪甩手将刀尖上那玩意儿钉在旁边的棺盖上,“它在这儿。靠吸食历代守陵人死后的骨髓和生命力维生。”
那具被掏空了核心的枯骨,瞬间失去了所有动力,哗啦一声散成一地碎骨。
黑衣首领的瞳孔剧烈收缩,但随即,他放声大笑,笑声里满是扭曲的得意。
“哈哈哈哈!你果然是药神,”他猛地撕开上身的黑衣,“是我夜氏养了六十年的药胎!”
他的胸膛上没有皮肤,只有青黑色的蛊藤盘根错节,像老树根一样扎进了脚下的金砖地缝里。
这些蛊藤还在微微蠕动,像是在汲取着什么。
“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最后的祭品!”
苏清漪没理他。
那双金色的瞳孔,此刻像是精密的仪器,死死锁定着钉在棺盖上疯狂挣扎的银茧。
就在这时,一直呆立在角落的林嬷嬷突然动了。
“药胎”两个字像是一根针,刺得她浑身一颤,双眼通红的扑向墙角那排黑陶药瓮。
“老奴想起来了!夫人临终前交代过!”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只只药瓮抱起,奋力砸在地上。
陶瓮接二连三的碎裂开来,一股股暗褐色的液体流淌出来,那股腻人的甜腥味瞬间浓烈了数倍。
“夫人说,此引名为温髓,实为藏火!遇火则爆!”林嬷嬷的声音凄厉,“玉石俱焚!”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直沉默如影的吴婆子动了。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噗”的喷在那盏幽幽的白骨灯上。
“轰——”
灯芯的惨白火焰瞬间暴涨,化作一朵妖异的青色莲花。
吴婆子手一扬,骨灯脱手而出,划过一道弧线,精准的落入满地流淌的药引之中。
烈焰冲天而起。
青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主墓室,空气被烧得噼啪作响。
“啊——”
那枚银茧在烈焰中发出不似活物的尖啸,表面的银丝寸寸烧焦,露出里面一团蠕动的黑影。
它疯狂抽搐,竟想熔穿脚下的金砖,遁入地底。
苏清漪瞳孔中的金色丝线瞬间暴涨,如两道灵活的锁链,死死缠住了那团黑影。
可就在接触的刹那,她浑身剧震。
银茧上传来的共鸣让她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直冲她脊椎深处那条沉睡的引线。
完了。
引线被激活了。
一股灼烧骨髓的热流瞬间炸开,让她渴望与那母蛊融为一体。
“呃啊!”
苏清漪痛哼一声,鲜血不受控制的从眼角、鼻孔、嘴角渗出。
她再也站立不住,双腿一软,踉跄着跪倒在地,那双金色的瞳孔都开始涣散。
“快……封我经脉!”她声音嘶哑的喊道,“不然……引线反噬,我会变成新的母蛊!”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闪至她身前。
夜玄凌反手抽出腰间匕首,看也不看,径直在自己左手腕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鲜血如小溪般从伤口涌出。
他握住苏清漪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任由自己滚烫的王血,浇灌在她眉心那道界碑纹路之上。
血入纹路。
金光从她眉心轰然炸开,亮如白昼!
那道界碑纹上,“玄凌·守药”四个小字瞬间活了过来,化作四道实质般的金色锁链,顺着苏清漪瞳中射出的金线,缠向那只在火焰中尖啸的母蛊。
“你既以身为界,”夜玄凌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便以王血为契——今日,我代天斩蛊!”
他的血,仿佛拥有生命,顺着那金色的能量锁链涌入银茧之中。
“吱——”
母蛊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
随后,在青色烈焰与金色王血的双重绞杀下,寸寸碎裂,化为飞灰。
火焰渐渐熄灭,烟尘散尽。
那名黑衣首领,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同样化作一堆灰烬,只留下一枚在余烬中泛着青光的物件。
谢影上前两步,用刀鞘拨开灰烬,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枚青铜虎符。
他只看了一眼,便递给了夜玄凌。
虎符的腹部,清晰的刻着五个字——靖南王·承渊。
夜玄凌接过虎符,手指缓缓收紧,骨节捏得发白。
他脸上的神情冰冷。
“我的好叔叔……在先帝的棺材里藏了个替身傀儡,自己却躲去了南疆养蛊。”
苏清漪撑着地,缓缓站起身,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血迹。
她体内那股冲撞的力量,随着母蛊的覆灭而平息,但那双药瞳,却看得更远了。
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皇陵的阻隔,越过了京城,最终落在了南方的连绵群山之上。
“他在等我。”
她轻声说,嘴角扯起一抹带着血腥味的冷笑。
“等我这个药神,亲手把温髓引真正的解方,送到他嘴里去。”
夜玄凌将那枚已经被他捏得变形的虎符收入袖中,走到她身边。
“那就去送。”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杀意凝成了实质。
“本王,亲自为你开道。”
三日后,青崖关外。
官道旁唯一的荒驿,破旧的旗幡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悦来”两个字早已褪色。
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坐在驿站门口的条凳上,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一柄环首刀。
刀身很旧,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豁口,但他擦得很认真。
驿站里,小二正哈欠连天的给一桌客人上着粗茶。
“客官,您这马车可真够气派的。这是……要去南边贩丝绸?”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马车里传出,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
“不去,我们去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