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尸解仙谜·长生之妄
第八十八章 窥源之眼，文明实验场启封
银色大门在张灵溪面前无声滑开，门后并非预想中的通道，而是一个垂直向下的、看不见底部的圆柱形竖井。井壁光滑如镜，同样散发着柔和的银白光泽，与曙光大厅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里透着一股冰冷的、纯粹的“观察”意味。
竖井中央，悬浮着几块不规则的、边缘流淌着数据微光的平台，如同漂浮的落叶，缓缓上下移动。
“根据传承中的密匙信息，这里通向‘静默观测站’，那是弦月之辉建造之初就存在的、最深层的独立模块。”张灵溪的声音在竖井中回荡，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三位先驱怀疑，‘源头’的窥视，很可能就是通过某种方式，连接或影响了这个观测站的某些功能。”
姜渊走到井边向下望，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吞噬目光：“有安全路径吗？”
“这些浮动平台就是路径。它们按照特定的序列和节奏移动，需要按照正确的顺序和时机跳跃。”张灵溪的眼中闪过数据流的光泽，来自白色棱柱的设施权限信息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跟着我。”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向最近的一块正在上升的平台。平台看似缓慢，实则速度均匀，承载他后微微下沉，随即稳定。其余人紧随其后。
向下坠落的过程漫长而寂静，只有平台移动时与空气产生的微弱嘶嘶声。周围井壁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影像，像是快进的星河演变，又像是无数文明兴衰的剪影。越是向下，那些影像就越清晰、越具体，最终变得如同身临其境——
他们看到一个海洋文明如何因追求“血肉永生”而将自身与深海怪物融合，最终变成失去理智的掠食者族群；目睹一个机械飞升文明在将意识全部上传后，因逻辑闭环陷入“存在目的”的死循环，集体进入永恒静默；也见证了一个灵能文明为了追求“集体意识永生”，不断吞噬其他种族灵魂，最终在无尽的灵魂回响中意识崩解成碎片……
每一幅影像都伴随着庞大的信息流冲击，若非众人刚刚接收了先驱传承，加固了心神，恐怕早已被这些文明末日的绝望所淹没。
“这些……都是被‘源头’诱导过的文明？”张明钰脸色发白，握剑的手青筋暴露。
“不全是诱导，更多是自身选择了错误的长生之路。”玄玑子沉声道，眼中带着悲悯，“但先驱们认为，‘源头’的作用，是放大了这种选择的诱惑，模糊了警告，甚至……提供了关键的错误技术思路或哲学陷阱。它像一个高明的渔夫，在不同的文明池塘里，投下名为‘永生’的饵料。”
张灵溪沉默地看着又一幅影像——一个擅长基因编辑的文明，为了创造“完美永生体”，最终导致基因库污染，整个种族在畸变中消亡。他心中的寒意越来越重。从【碑】的知识，到先驱的传承，再到眼前这些血淋淋的实例，“长生之妄”这四个字，从未如此沉重。
不知下坠了多久，脚下终于出现了实地。
这是一个半球形的空间，规模比曙光大厅稍小，却给人一种无限广袤的错觉。因为这里没有墙壁，整个空间的内壁，包括脚下的地板和头顶的穹顶，都是完全透明的。透明之外，并非弦月之辉的结构，也不是星空，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由纯粹“信息”和“可能性”构成的混沌之海。混沌中，偶尔有巨大的、非几何形态的阴影缓缓游过，投下令人灵魂战栗的注视感。
空间中央，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造型古朴的暗金色基座。基座上，悬浮着一颗约有脸盆大小、不断变幻着内部结构的复杂多面体水晶。水晶本身并不发光，却仿佛能吸收、折射周围所有的“关注”。
“静默观测站……核心。”张灵溪走向基座。来自绿色棱柱（泽鲁斯）的知识告诉他，这个多面体水晶并非武器或控制器，而是一个被动的、超高敏感的“信息接收与共振器”。它能捕捉到宇宙尺度上某些极其隐秘的“信息涟漪”——包括文明集体潜意识的波动、重大技术突破引发的规则震颤、以及……某些超然存在的“注视”痕迹。
“小心！”姜渊忽然低喝，拦在张灵溪身前。
只见那多面体水晶的内部结构突然加速变幻，一道冰冷、漠然、不含任何情绪，却又仿佛能洞悉万物本质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光，扫过了整个空间！
被那“视线”扫过的瞬间，所有人都僵住了。那不是力量的压制，而是一种认知层面的“穿透感”，仿佛自己从出生到此刻所有的记忆、思想、乃至潜意识的波动，都被瞬间翻阅、解析、归档。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彻底裸露、无所遁形的虚无与寒意。
（钟馗在识海中发出一声罕见的惊疑） “这……是什么鬼东西的‘看’法？！”
“是它……‘源头’的注视……”玄玑子声音发颤，“它在‘看’我们，就像看那些影像中的文明一样……”
那道“视线”在众人身上停留了数息，尤其在张灵溪身上停留得稍久一些，似乎在审视他识海中那些不同寻常的知识和权柄。然后，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众人如释重负，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它……只是看看？”张明钰心有余悸。
“不，”张灵溪走到基座前，凝视着那多面体水晶，“它在‘记录’，也在‘评估’。根据先驱们的推测和这里的设施记录，‘源头’并非持续关注每一个目标。它更像一个设置好程序的观察者，只在特定节点——比如文明触及‘长生技术’的关键阈值、或陷入存在性危机时——投来一瞥，留下‘诱导’的痕迹，然后继续隐匿。”
他伸出手，没有触碰水晶，而是将源自白色棱柱的深层权限密匙，以灵能形式注入基座。
基座表面亮起细密的银色纹路，多面体水晶的变幻速度减缓，最终稳定在一个相对固定的结构上。同时，一道清晰的信息流从水晶中投射出来，在众人面前展开。
那是一份“观察日志”的片段，使用的是一种古老的、非文字的信息编码，但在设施权限和先驱知识的辅助下，众人能够理解。
【观察周期：第1174轮】
【目标文明标识：索林虫族（集群意识，硅基-生物复合体）】
【诱导节点投放：‘群体意识叠加永生理论’及‘熵减巢穴建造蓝图’（伪装为上古遗迹发现物）】
【观测记录：目标文明接受诱导，开始大规模建造‘永恒巢穴’。第300标准轮转，巢穴核心逻辑悖论爆发，集群意识陷入自指循环。第450轮转，意识循环崩溃，主体意识消散，残余个体退化为无智能掠食单位。判定：实验失败，数据已收录。文明残骸标记为‘废墟1174-索林’。】
【观察周期：第2981轮】
【目标文明标识：艾瑟尔精灵（灵能个体，植物共生体）】
【诱导节点投放：‘灵魂之树共生永生仪式’及‘灵能汲取场域构建秘法’（通过梦境低语传递）】
【观测记录：目标文明部分高层接受诱导，启动仪式。第150轮转，灵魂之树发生灵能癌变，反噬共生者。第220轮转，灵能汲取场域失控，抽干母星生机。文明主体灭绝，少数未参与仪式个体逃亡。判定：实验部分成功（验证灵能永生路径的致命缺陷），数据已收录。幸存个体标记为‘观察样本2981-艾瑟尔（流亡）’。】
一条条记录冰冷地呈现，每一个编号背后，都是一个曾经鲜活、最终在“长生”诱惑下走向毁灭或畸变的文明。这些文明形态各异，发展道路不同，却都在关键节点，收到了那份“恰到好处”的、指向自我毁灭的“礼物”。
“它在做实验……”葛大师的声音带着愤怒和颤抖，“拿整个文明做实验！就为了验证各种长生道路的‘缺陷’和‘失败模式’？！”
“恐怕是的。”张灵溪的声音干涩，“先驱们认为，‘源头’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收集‘文明在追求长生过程中产生的所有错误数据’，以此……完善某种终极的‘模型’，或是寻找唯一‘正确’的路径。又或者，它本身的存在方式，就需要汲取这种因‘妄念’而产生的巨大能量或信息熵变。”
姜渊一拳砸在旁边的透明墙壁上，墙壁纹丝不动，他的拳头却渗出鲜血：“混账！”
“看最后一条记录。”玄玑子指向最新的一条，时间戳显示，正是“永恒花园”项目启动后不久。
【观察周期：第7799轮】
【目标文明标识：泛人类联盟（碳基智能，混合科技-灵能路线）附属项目：‘永恒花园’（虚拟意识永生实验）】
【诱导节点投放：强化‘存在意义消解’哲学思潮，植入‘意义虚无即为终极自由’概念原型，并提供‘意识数据化稳定框架’的隐藏漏洞。】
【观测记录：目标项目按预期发展。意义虚无思潮蔓延，意识框架漏洞在峰值期引爆。大规模意识崩溃，产生高纯度‘意义虚无污染’信息包。污染与本地‘规则适应性实验’（播种人编号447）泄露能量耦合，催生新型污染变体‘畸变体’。观测站受到轻微反向污染。判定：实验出现意外变数（新型污染体诞生），数据价值极高。持续观察中。】
记录到此为止。
大厅内死一般寂静。
真相远比想象的更加冰冷、残酷。“永恒花园”的悲剧，乃至弦月之辉的沦陷，背后都有这只无形之手的推动。它甚至利用了播种人自己的禁忌实验泄露，催化出了“畸变体”这种怪物。
“所以，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被污染的设施和畸变体，”张明钰咬牙道，“还有这个在幕后操控一切的‘源头’？”
“至少目前，它似乎只是观察和诱导。”玄玑子分析道，“但它注意到了我们，尤其是灵溪。我们破坏了它的‘实验场’（净化节点，击败混合体），还闯入了它的‘观测站’。”
仿佛回应他的话，那多面体水晶再次轻微震动，内部结构又开始加速变幻。这一次，没有“视线”投来，但水晶表面，却渐渐浮现出一行清晰的信息编码，翻译过来正是：
【新变量介入确认。】
【携带高等秩序定义权限。】
【携带禁忌知识传承。】
【介入‘7799轮实验场’。】
【数据价值重新评估中……】
【建议：纳入次级观察序列。】
【诱导协议预加载：‘权柄升华之惑’、‘知识终极之妄’……】
“它……它想诱导我们！”葛大师骇然道。
张灵溪紧紧盯着那行字，尤其是“权柄升华之惑”、“知识终极之妄”。这无疑是针对他和【碑】的知识量身定做的陷阱！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继续深入探索权柄和知识，很可能会在某个关键时刻，接收到“源头”精心准备的、看似能让他“突破”实则导向毁灭的“启示”！
“不能让它继续‘观察’和‘诱导’下去！”姜渊眼中闪过决绝，“灵溪，有没有办法干扰或关闭这个观测站？”
张灵溪快速思考着。强行破坏？这个观测站与弦月之辉深层绑定，且是“源头”的注视节点，破坏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可能直接招致“源头”更直接的干预。
关闭？需要最高权限，而三位先驱留下的权限似乎也不足以完全关闭这个独立模块。
那么……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整合了所有知识后，浮现出来。
“或许……我们可以‘修改’它的观测参数。”张灵溪缓缓道，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先驱泽鲁斯关于‘定义抽象概念边界’的思考，加上【碑】文明中关于‘信息屏蔽’和‘认知迷雾’的技术……如果我们能暂时‘定义’这个观测站对外输出的信息流‘充满无法解析的、自我矛盾的噪声’，或者‘定义’我们自身的存在状态为‘低信息熵、不可诱导’呢？”
“这能骗过它吗？”张明钰问道。
“不知道，但值得一试。”张灵溪看向那多面体水晶，“至少，可以为弦月之辉，也为我们自己，争取一些不被时刻窥视和算计的时间。”
他需要再次动用“定义”权柄，这一次的目标更加抽象、宏大。他深吸一口气，将刚刚接收的传承与自身感悟结合，玉盘护心灯与【碑】的火星同时共鸣。
就在他准备行动时，那多面体水晶突然光芒大放！
一行新的、更加急促的信息浮现：
【警告：实验场核心污染体（前代智魄混合体）崩溃波动检测。】
【波动特征与‘新变量’高度相关。】
【评估：‘新变量’具备较高干涉风险。】
【观察协议升级：启动‘深度扫描’与‘初步接触试探’程序。】
【接触载体派遣中……预计抵达时间：3标准轮转（约合外部时间：72小时）。】
“它……它要派东西过来？！”葛大师失声道。
“接触载体……会是什么？”玄玑子脸色剧变。
张灵溪的心沉了下去。72小时。他们不仅要在屏障破碎前找到解决弦月之辉污染的办法，现在还要面对“源头”派来的未知“接触载体”？
绝境，似乎从未远离。
（第五卷 第八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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