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朱镜静看着那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又看了看身边这个一脸灿烂笑容的男人，心中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和满足感填满。她觉得，这或许是她长这么大，度过的最美好的一个上午。
这岁月静好的画面，如果能配上一曲bGm，周明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就挺应景。
然而，总有不识趣的家伙负责按快进。
“大哥！大哥！我来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一道洪亮得能掀翻屋顶的大嗓门，毫无征兆地在院门口炸响。
周明手一哆嗦，刚完成的彩绘公主差点飞出去。
他扭头一看，只见李景隆那个骚包，一手提着一个巨大的三层描金食盒，一手拎着两坛上好的女儿红，满面红光，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
“大哥，你可算醒了！小弟我给你送温暖来了！这是应天府第一楼‘醉仙居’的八宝鸭、蟹粉狮子头、松鼠鳜鱼……”
李景隆一边报菜名，一边把食盒里的佳肴往桌上摆。
朱镜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看着这个咋咋呼呼的勋贵子弟，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
李景隆把菜摆好，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位。
他定睛一看，哎哟，这不是临安公主殿下吗？
再一看，公主殿下脸蛋红扑扑的，周大哥手里还拿着个画得花里胡哨的小人，桌上摆着颜料画笔……
李景隆那颗八卦之心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他露出一副“我懂了”的猥琐表情，对着周明挤眉弄眼。
“咳咳，臣，李景隆，参见临安公主殿下。没想到殿下也在此，是小臣唐突了，唐突了。”
嘴上说着唐突，那双眼睛却在周明和朱镜静之间来回扫射，活像个抓到早恋现场的教导主任。
周明想一脚把他踹回曹国公府。
朱镜静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小声对周明说：“周大哥，我……我先回去了。”
“别啊殿下！”李景隆立刻拦住，“来都来了，一起吃啊！醉仙居的菜，御膳房都比不上！”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从周明手里抢过彩绘小人，啧啧称奇：“大哥好手艺啊！这小人捏得，跟公主殿下简直一模一样！太传神了！就是这衣服颜色，我觉得换成大红色更好看，喜庆！”
周明：“……”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朱镜静的脸更红了，跺了跺脚，提着裙摆就跑了出去，背影都透着一股慌乱。
“哎，殿下别走啊！”李景隆还在后面喊。
周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李景隆。”
“啊？大哥咋了？”李景隆一脸无辜。
“你知道一个时辰之内，我能想出多少种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吗？”周明幽幽地问。
李景隆打了个寒颤，讪讪地把彩绘小人放回桌上：“大哥，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再说了，你跟公主殿下这……都到送定情信物的地步了？”
“滚！”周明没好气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八宝鸭塞进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李景隆嘿嘿一笑，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大哥，别生气嘛。我是来给你报喜的！”
“什么喜？你终于要娶媳妇滚蛋了？”
“那倒没有。”李景隆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是‘大明一号钢’！成了！”
周明咀嚼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李景隆。
李景隆兴奋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铁片，递到周明面前。
“大哥你看！这是今天早上刚出炉的！宋应星那家伙简直是个天才！他按照昨天炸炉的经验，改进了风箱和炉壁，又调整了焦炭和矿石的比例，这一炉出来的，全是好东西！”
周明接过那块铁片。
入手沉甸甸的，质感与昨天那粗糙的“钢疙瘩”截然不同。
这块钢片表面平整，呈现出一种均匀的暗灰色，边缘经过了简单的打磨，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他用指关节敲了敲，发出的声音清脆悠扬，远不是普通生铁那种沉闷的声响。
“我们试过了！”李景隆激动得手舞足蹈，“用八磅重的铁锤砸，锤子都卷刃了，钢片上就一个浅浅的白点！用军中最强的重弩，五十步内，射不穿！箭杆直接撞碎了！”
周明心里也是一动。
这他娘的才叫工业革命啊！
昨天还是歪打正着的意外产物，今天就能稳定量产了？虽然只是初步的，但这速度也太惊人了。
不愧是宋应星。
“所以……”李景隆搓着手，眼睛里冒着绿光，活像一头饿了三天的狼，“大哥，你看，这钢材的问题解决了，我们的‘板甲’项目，是不是可以正式启动了？”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骚包的锦衣：“我早就受够这玩意儿了！我要穿上全身覆盖的‘大明一号钢’板甲，骑上最快的马，在北平城外横着走！”
周明把钢片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又夹了一口菜。
“不行。”
“啊？为什么啊大哥！”李景隆瞬间垮了，“钢都有了，还等什么？”
“钢是有了。”周明斜了他一眼，“但你所谓的‘板甲’，在我看来，还是一堆垃圾。”
李景隆懵了。
“大哥，这怎么能是垃圾呢？这可是能防重弩的神钢啊！”
“一块铁皮能防，一身铁皮也能防吗？”周明反问，“你打算做个铁皮罐头把自己装进去？怎么动？怎么转身？怎么上马？被人推倒了是不是就只能在地上当王八，等着人来撬开你的壳？”
周明毫不留情地打击道：“你以为板甲就是把一堆铁片串起来？那是叫花子的盔甲！真正的板甲，每一个关节，每一片甲叶的弧度，都需要精密的设计和计算，懂吗？文盲！”
李景隆被训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没听懂什么意思，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那……那怎么办？”他像个虚心求教的小学生。
周明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这才慢悠悠地说：“别急。炼钢，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们炼钢部，有三个新任务。”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给我继续优化配比，我要你们炼出不同含碳量的钢材，有的要硬，有的要韧，分门别类，做好标记。”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给我设计冲压和锻造的工具！我要流水线生产标准化的甲片，而不是让工匠一片一片去敲！”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指了指李景隆的脑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李景隆，带着你的人，去给我找！把全应天府，不，全大明最好的裁缝、最好的铁匠、最好的画师，都给我找来！我要让他们研究人体！研究骨骼！研究肌肉！什么时候他们能闭着眼睛画出人体骨骼图了，再来跟我提‘板甲’的事！”
李景隆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研究……研究人体？
还要画骨骼图？
这……这跟打仗有什么关系？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大哥，”他弱弱地问，“我们这是要造盔甲，还是要去当仵作啊？”
周明翻了个白眼：“这就是知识的力量，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