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散未散，天边刚露出一线鱼肚白。
昨夜的火光已经熄灭，只留下一片焦黑的残垣断壁，仿佛有人用火在村子上撕开了一块伤口。
村口的青石路上，顾长生被粗糙的麻绳捆着双手，站在一辆简陋的牛车旁。
两名青云宗修士站在前面打量村庄，身后是一大群围观的村民。
“走之前，再确认一遍。”
其中一名修士淡淡道，“你们说，这场火，是这少年惹的？”
村民们立刻像约好了一样，同时开口：
“就是他！”
“顾长生不老实，整天在破庙里烧炭取暖。”
“昨晚有村人看见火光从破庙那边冲起的！”
“白家房顶被火舌舔中的时候，他就在那边！”
老村长拄着拐杖，感叹：“仙长，我们不敢冤枉人，可是这孩子从小诡事频出，克爹克娘不说，跟他待在一起的人总是倒霉。昨夜一烧，就是白家遭殃，这不是灾星是什么？”
修士眉头一动。
“克爹克娘……”
“还有附带克邻居？”
另一名修士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别说得好像很合理似的。”
顾长生站在那里，麻绳勒着手腕，略有些疼。
他昨天刚被雷劈过一轮，头发焦了一片，衣服上有好几块黑色焦痕，看起来确实很“灾难现场”。
村民们看他，眼神从恐惧到厌恶，再到松了一口气。
他走了，对他们就是一种“净化”。
顾长生心中苦笑。
——穿越第一天就“被执行边缘驱逐出境”，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主角待遇吧。
脑海里，系统轻轻响起：
【背锅系统提示：】
【当前宿主社会性死亡进度：80%。】
【评价：村口送别仪式极具仪式感，有利于宿主踏上背锅修仙之路。】
顾长生：“闭嘴。”
系统不为所动：
【由于昨夜雷劫强行扣除利息，宿主体质已完成一轮强化。】
【当前境界：炼体四重（非法所得版）。】
“你能不能别在‘强化’前面加形容词？”
【本系统一向诚实。】
顾长生：“……”
村口送别并没有就此结束。
按照传统，村里会给“被送走的人”准备一点干粮。
只是这次，连干粮都透着股背锅味道。
几个大娘叹气：“唉，好歹是看着长大的娃，给他一点吃的吧……”
结果篮子递过去，里面是一条硬得能砸死人的黑面馒头，加半截咸菜干，连点油星都没有。
顾长生低头看着，忽然产生一种很哲学的感悟：
——人到了绝境，就连食物都开始符合身份设定。
村民们围着他，嘴上说的是“唉，毕竟是一条命”，脸上却明显写着“快点滚”。
“长生啊……”
有人虚情假意上前拍拍他肩膀，“你要好好改过自新啊，被仙长带走，说不定还能有条生路。”
顾长生：“如果你们不过分一点，我可能还真信了。”
脑海里，系统突然跳出一条提示：
【检测到周围存在大量“假惺惺关怀”与“内心窃喜”情绪。】
【背锅值：+30。】
【喧嚣越多，成就越高。】
【新被动效果：锅压身体（初级）已激活。】
顾长生眨了眨眼：“锅压身体？”
系统解释得很理所当然：
【当宿主被大量舆论指责、恶意揣测时，背锅会在宿主身体表面形成一层“看不见的压力场”。】
【效果一：麻绳、束缚等物理限制对宿主影响下降。】
【效果二：宿主更耐打。】
【效果三：长期作用下，有几率塑造出“看上去就是有错”的气质，有助于吸引更多锅。】
顾长生：“前两个效果我勉强能接受，第三个你给我解释一下？”
【解释：本系统认为，宿主如果长得无辜，会降低锅的效率。】
“滚。”
就在这时，队伍后面传来一道尖利的嗓音：
“唉呀妈呀！村仓库丢东西啦——！”
众人一惊。
顾长生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一个看仓库的大叔满头大汗地跑来，喊得脸都红了：
“不好了，村里的公用粮仓少了两袋粮，堆在角落里的铁农具也少了三件！昨晚值守的老蒋说他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折腾！”
“什么？！”
“又出事了？！”
村民们先是一片哗然，随后一齐转头，用一种极为自然的眼神看向——顾长生。
那眼神的含义非常一致：
【肯定又是你。】
顾长生：“……你们不要这样看我。”
“昨天夜里，你是不是也在外面乱晃？”
“火灾才刚完，仓库又丢东西，你跟这两件事都有关系！”
“对！他昨晚上被雷劈的时候，就在仓库那边附近！”
“等一下——”顾长生冷静地道，“我被雷劈的时候，你们全村都在看，你们不觉得，小偷不可能是当场被雷劈的人吗？”
老村长咳嗽一声：“咳，这个……不排除你先偷了东西再被老天爷劈。”
顾长生：“？？？”
系统淡定补刀：
【解释无效。】
【背锅值：+40。】
【社会性死亡进度：85%。】
【炼体四重 → 炼体五重。】
一股新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顾长生能明显感觉到肌肉更加紧实，心跳声都比之前有力。
他低头看了眼捆着自己的麻绳。
好家伙，昨天还勒得他手都发麻，现在却只是有点痒。
“牛逼，”他在心底骂道，“被冤枉还能免费升级。”
系统平静评价：
【请宿主用词文明。】
【这是合理利用社会资源。】
“啥资源？”
【所有人对你的恶意。】
“你闭嘴吧。”
两名青云宗修士对此也颇为无语。
其中一人皱着眉问：“你们村的逻辑……是不是有点问题？这少年明明被雷劈得半死，你们却说他先偷了再被劈？”
老村长一副“我很懂天意”的样子：
“仙长有所不知，顾长生从小命格就邪门，他走到哪儿，哪儿就出事。咱们也不敢说他一定是故意的，可是你看——火灾有他，仓库失窃也有他……”
“你们村有没有一种可能——”修士忍不住道，“你们单纯不喜欢他？”
老村长严肃道：“仙长啊，我们也很冤枉的。”
“白家的鸡自从他路过鸡窝，就不下蛋了。”
“刚出生的小牛被他看了一眼，第二天就拉肚子。”
“连村口那棵老槐树，都因为他靠着睡觉，两天后就枯了一半！”
周围人纷纷附和：“对对对！”
顾长生：“……”
系统沉吟两秒，象征性地出声：
【系统提示：宿主疑似被“命运抹黑”加成。】
【当前状态：走到哪儿都算你锅。】
顾长生：“这世界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是误会，是精准定位。】
“……”
两名修士对视一眼。
其中年纪略大的那位轻声道：
“行了，我们时间有限，此事暂记在案。仓库丢失一事，暂且也算在这少年因果之中，由宗门统一审查。”
他这一句话，就等于把新锅盖在顾长生头上，同时盖了“官方公章”。
背锅系统立刻给面子地弹出一连串提示：
【重大背锅事件绑定：村仓库失窃案】
【背锅权归属：宿主】
【获得：因果残痕（微弱）】
【效果：将来查案时，优先找到你。】
顾长生：“你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鬼好处？”
【解释：以后但凡有什么破事，只要相关因果线混乱，天道与修士优先怀疑你。】
“这算什么好处？？？”
【这样可以大幅提升宿主与“大事件”的绑定率，是强者必备特性。】
“我谢谢你全家。”
最终，关于仓库的锅，轻轻松松又压在顾长生身上。
他甚至已经不想解释了。
解释无效，骂声才是经验池。
他被押上牛车，麻绳松松地挂在身上，从任何角度看都是“束缚”，但对他而言几乎没有限制。
【技能：锅压身体（初级）生效中。】
车轮压过碎石，发出吱呀的声响。
村民们站在村口远远看着，有人松了口气，有人低声议论，还有人幸灾乐祸——
“总算把祸胎送走了。”
“以后咱村会不会风调雨顺？”
“说不定白婶一醒，就能发现最近几年倒霉都是因为他。”
“嘿，我听说隔壁村的灵鸡场，前阵子也来人打听这小子，说他去那边借住了三天，结果灵鸡一个月都没下蛋。”
“真的假的？”
“你没看见昨晚那雷劈？这叫有‘天灾认证’的。”
嗡——
【背锅值：+60。】
【系统提示：宿主社会性死亡进度：90%。】
【评价：在凡人阶段达到此程度，十分罕见。】
顾长生：“你可真会夸人。”
牛车渐行渐远，村子终于在视线中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他靠在车侧木板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行吧，村是留不住了。”
系统淡声道：
【宿主离开凡俗环境，正式进入修行世界。】
【任务〈社会性死亡·序幕〉进度：完成。】
【奖励结算中……】
【结算完成：】
【1、基础属性小幅度提升（力量、耐久+）。】
【2、新任务链解锁：〈锅从天降·青云宗生存手册〉】
【3、隐藏奖励：宿主抗雷体质额外+1。】
顾长生：“你怎么又加抗雷？”
【本系统觉得宿主很快还会用到。】
“……”
青云宗驻点在十几里外的小镇上。
一行人到达时，天已大亮。
镇子并不大，却有一座傲然而立的青砖小楼，上面挂着“青云宗驻坊”的牌匾。门口有正在打坐的外门弟子，腰间佩剑，身姿挺拔。
顾长生打量着这里，心里默默把关键词记下：
——修仙宗门，人设在线。
——外门弟子尽量装得很清冷。
——凡人看他们，眼里全是敬畏。
他被两个修士押着进了院子。
院内有一名身着深青道袍的中年修士，正翻看几卷文书。
“王师兄，火灾一事已经查清？”
中年修士头也不抬。
那两名押人的修士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大体……算是清楚了。”
“哦？”中年修士抬眼，扫了顾长生一眼，眉头微皱，“这少年气息有些古怪。”
押人的修士低声道：“昨夜他被雷劈了一道。”
“雷劈？”
中年修士眼中闪过一丝兴趣，“筑基境之下……极少有人能扛得住天雷。”
押人修士叹气：“问题在于，据村中所述，他先惹出火灾，再惹出仓库失窃。”
中年修士“啧”了一声：“有这般‘事事都有他一份’的命格……倒是合适做某种用处。”
顾长生：“你们说话能不能当我是活人？”
没人答。
中年修士翻开桌上的文书，低声道：“对了，前几日有条消息，说有个叫白富义的村民来过，说愿出五十两银子，请我们‘将一名问题少年带回宗门做苦役，最好别再放回来’。”
顾长生眉梢一跳。
白……富义？
他脑中原身的记忆翻滚——
白家远房亲戚，平日里总觉得顾长生克白家，常对他恶言相向。
“原来如此。”
中年修士恍然，“如此，倒是可以顺水推舟。只是五十两银子没什么好稀罕的，真正有意思的，是这少年背后的因果。”
他抬头，眼神像在看一件实验品。
“你叫什么名字？”
顾长生冷冷道：“顾长生。”
“从今日起，”中年修士淡淡道，“你被青云宗记为‘罪民’，入宗门杂役簿，不享有正式弟子身份，也无修行资源供给。若将来有功，或许可洗刷罪名。”
顾长生：“那如果没功呢？”
“那就一直是罪民。”
一句话，像是给他未来盖了个“污点终身”的章。
系统配合地冒泡：
【宿主身份变动：凡人 → 青云宗罪民杂役（低配门槛）。】
【系统收益修正：因为宿主接触修行世界，今后背锅所获修为提升效率 x2。】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背锅进宗门〉】
顾长生：“你能不能别每次都用一种祝贺的语气？”
【背锅是一门艺术，本系统由衷欣赏宿主的天赋。】
“我谢谢你欣赏。”
中年修士很快做出安排。
“他命格偏灾，又被雷劈过，普通杂役队怕是镇不住他。”
他沉吟一下，道，“就让他去灵药园好了。”
“灵药园？”
押人的修士一愣，“那地方可是要给外门弟子提供丹药的，一旦出事……”
中年修士摆手：“正因为灵药园重要，所以反而最适合看他会不会闯祸。若他真是灾星，灵药园出几次问题，自有上面的人来定夺他的生死。”
顾长生：“……”
系统冷静分析：
【灵药园：灵药集中之地，危险度：中。】
【一旦发生虫灾、失窃等情况，极易被认定为宿主责任。】
【系统判断：这是优质背锅环境。】
顾长生：“优质你妈——”
【但相应地，宿主若在高风险环境下成功背锅并生存，收益会远超村里。】
顾长生顿了一下。
“也就是说，在这地方被冤枉一次，相当于在村里背十次？”
【可以这么粗略理解。】
“那……”
他沉默数秒，“你干脆现在就给我换个图标，叫《重度受害者成长系统》得了。”
【命名权不在服务范围内。】
“草。”
灵药园在青云宗山门外侧的一片山坡上。
顾长生很快被带去报道。
这里灵气明显比村里浓，山风带着草木与药香，远处有一排排整齐的药田，灵光微闪，一些稀有灵药像一朵朵微型灯火，点缀在绿色之间。
此处负责的，是一名面容清瘦的老者，穿着灰青色道袍，腰间挂着一串药瓶。
老者眯着眼打量顾长生：“这就是……新来的罪民杂役？”
押人的修士点头：“麻烦胡执事了。”
“行啊。”
胡执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眼神在顾长生身上停留片刻，“这小子体质有点意思，被雷烧过的气息还没散。”
他伸手，随意一抓，一道微弱灵光从顾长生身上抽出，又迅速散开。
“……天道雷意？”
胡执事微微一愣，“这么低的修为就沾上这个？”
押人的修士摊手：“昨晚火灾引雷，不是我们安排的。”
胡执事沉吟片刻。
“既然这样，就让他看守灵药园的外围区域吧。”
“外围最容易出问题，”胡执事淡淡道，“若他真是灾星，出问题也方便汇报。若能扛过去，那说明他命够硬。”
顾长生：“……”
系统适时给出了很“专业”的评价：
【危险值评估：】
【灵药园外围——虫害、偷盗、灵药枯萎等事件高发地带。】
【宿主若驻守此处，平均每月背锅次数预估：≥ 3。】
【收益：修为增长速度将远超普通杂役。】
【新任务：〈灵药园·背锅试用期〉】
【内容：在不死的前提下，连续背下三次灵药事故之锅。】
【奖励：背锅磁场（雏形）进度开启。】
顾长生：“在不死的前提下？你怎么说得这么轻松？”
【本系统对宿主生命力有信心。】
“你这叫有信心？”
【是的，本系统已经为宿主计算过最坏情况，结论是：就算被雷劈三次，也未必会死。】
“我谢谢你。”
胡执事随手扔给顾长生一件粗布灰袍：“穿上，从今天起，你就是灵药园外围的看守杂役。”
“每天辰时巡园一圈，午时浇灵泉，酉时清点外围药株数量。若发现问题，先上报，再……考虑是不是你的问题。”
顾长生：“我敢打赌，哪怕不是我的问题，最后也有我的份。”
胡执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挺自知。”
他转身离去，边走边喃喃：“雷劈都不死的小子……有点意思。”
顾长生看着自己换上的灰袍，再看向不远处层层阶梯之上的青云宗山门。
那里的牌坊巍峨，云雾缭绕，隐约有剑光飞掠，有弟子驾云而行。
……那才是修仙者真正的世界。
而他，现在只是被挂在宗门边缘的一枚“罪民杂役”。
系统却语气极其认真：
【宿主请放心。】
【所有大人物，都是从小锅背起的。】
“你这话让我很不放心。”
【本系统建议宿主接受现实。】
【因为从当前因果线来看——】
【你已经不可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顾长生握紧拳头。
他当然知道。
穿越、火灾、雷劈、被卖进宗门，当成罪民，扔去灵药园……
这一连串的极端事件，本身就说明他已经被卷进了一场不属于“普通人”的棋局里。
只不过——
他看向灵药园辽阔的药田，深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背着锅，往上爬好了。”
系统安静了片刻，然后给出一条评价：
【检测到宿主心态波动：不甘 + 不服 + 冷静。】
【综合评估：适合继续活着。】
“你闭嘴。”
夕阳西下。
灵药园的天空被霞光染成温柔的金红色。
顾长生独自一人站在外围的药田边，脚下是潮湿的土壤，面前是一排排灵药幼苗，散发出淡淡的青光。
他还不懂这些药的名字，也搞不清楚哪株珍贵哪株一般。
但他清楚一点：
——从此以后，这些东西出任何问题，锅都能找到他头上。
系统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发出一条冷静的总结：
【提示：】
【宿主已从“全村公敌”阶段，成功升级为“宗门边缘背锅小卒”。】
【接下来，请宿主在灵药园好好工作，努力在不死的前提下背更多的锅。】
夜风吹过，灵药的叶片轻轻摇晃，发出簌簌声响。
顾长生抬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远处，雷云像是还在迟迟不愿散去，在天边挂着一抹幽深的阴影。
他忽然觉得，那片雷云似乎在盯着他看。
“……”
顾长生揉了揉被雷劈过、还略有点发麻的脖子。
“行吧。”
“青云宗，灵药园，背锅杂役。”
他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定下第一个目标：
——不死。
——活着。
——活到那些把锅扔在他头上的人，开始怕他为止。
系统很合时宜地发出了一条通知：
【目标已记录。】
【背锅路线：已锁定。】
【接下来，将进入篇一的下一阶段——】
【〈灵药虫灾〉。】
顾长生：“你能不能别提前剧透我人生？”
【剧情无法修改，但背锅方式可以由宿主自由发挥。】
“你这话，我总觉得哪儿不对。”
夜色彻底降临。
灵药园安静下来，只有虫鸣声此起彼伏。
顾长生站在药田边，忽然有种奇异的预感：
——真正的倒霉生活，大概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