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走到教学楼拐角,风迎面吹来,带着湿土的气息。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下午三点十七分。补考名单刚公布不久,她原本打算去找陈昊,可刚迈出几步,就看见操场边那棵樱花树倒在泥里。
树干斜插进草地,根部翻起一大片黑土,枝条散落一地。雨水还在往下滴,砸在叶子上发出闷响。几个同学站在不远处,没人说话,也没人靠近。
她停下脚步,盯着那棵树。去年春天,她曾在这里读过一篇作文。那天阳光很好,花瓣落在纸上,有人用小刀在树皮上刻了几个字:“这里的故事,救了我。”她记得自己当时没敢抬头,只是把本子抱得更紧了些。
现在那行字被泥水糊住了一半。
她往前走了几步,在树旁蹲下。泥土很软,鞋尖陷进去一点。她伸手摸了摸树干,凉的。裂缝从根部往上延伸,但主干还没断。她试着推了一下,纹丝不动。
“还能救。”她说。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男生撑着伞走过来,是班里的李伟。他看了看树,又看了看她,“这么重,你一个人弄不起来。”
“不是一个人。”她说着,脱下外套垫在树干底下,“等其他人来。”
又有两个人围过来,开始用手扒开周围的烂泥。有人喊了句“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树稍微动了点。林小雨膝盖压进泥里,手撑在树干上,感觉到它在一点点回正。
雨没停,风一阵比一阵大。她的头发贴在脸上,衣服也湿透了。但她没起身,继续扶着树干。
“绳子!”她突然说,“谁有绳子?”
没人应声。人群安静了几秒。
这时王老师从教学楼出来,手里拿着一卷粗麻绳。他走到树边,把绳子递给她,“根还在,就能活。”
林小雨接过绳子,绕在树干中间。几个人一起拉,另一些人用木棍撑住底部。树慢慢直了起来,虽然歪斜,但稳住了。
“绑紧点。”王老师说。
他们把绳子打结,固定在旁边的栏杆上。雨水顺着麻绳往下流,像一条细线。林小雨跪在泥里检查根部,发现还有几根须根连着土壤。
“明天再加点土。”她说。
人群没散。有人掏出手机照相,有人低声议论。一个平时不爱说话的女生递来一瓶水,她摇摇头,只接过纸巾擦了下手。
她从包里拿出记录本,翻开夹层,抽出一把小刀。刀刃有些钝,是她用来削铅笔的。
她走到树前,在空白处轻轻划下第一道痕。
“我们的青春,不会倒。”
她一笔一笔刻得很慢。旁边有人打开手机闪光灯照着,光打在树皮上,映出淡淡的黄。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退后一步。雨水已经把新刻的字迹润湿,墨色深了些。旧的痕迹还在,和新的并排着。
王老师站在一旁,没说话。他看了看表,转身对大家说:“回去换衣服,别感冒。”
学生们陆续离开。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说“回头见”,她点头回应。
林小雨没走。她站在树边,看着那行字。风吹过来,树梢晃了一下,几片残花落下。
她把小刀收进包里,拉好拉链。手碰到记录本的封面,皱的地方还没平。
远处铃声响了,是第四节课结束。走廊亮起灯,有人影走过窗口。
她转身往宿舍方向走,肩膀上的包有点沉。路过食堂时闻到饭菜味,肚子动了一下,但她没停下。
走到楼下,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还是灰的,云层很低。风穿过楼道,吹起她的衣角。
她把手插进口袋,摸到一张折叠的纸条。那是早上收的,写着“我想写我爸”。她没回信,只是把它夹进了本子。
楼梯间灯光忽明忽暗。她踩上第一级台阶,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响起。
二楼转角,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画画。粉笔在水泥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树,下面写着“我们”。
她停下来看了一眼。
男孩抬头问:“姐姐,这树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