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回到家，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还亮着，论坛页面停留在那条“十年之约”的公告上。她没立刻关掉，而是打开抽屉，拿出记录本。纸页翻到中间，一行字映入眼帘：“允许自己不完美，才能让别人敢接近。”
这是陈昊之前写下的。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合上本子，打开电脑。网页跳转到基金后台，账户余额显示一笔刚到账的收入——是最近一周表情包的收益。数字不算大，但足够买一批书。
她开始查资料，找偏远地区的学校联系方式。页面开了十几个，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很快。最后选了一所山区小学，对方回复很及时，说孩子们几乎没有课外书。
林小雨列了书单。《平凡的世界》《城南旧事》，还有陈昊出过的两本散文集。她加了一本漫画版《文豪日常》，是粉丝众筹出版的，画风轻松，讲的是他写稿时的各种糗事。下单前，她打印了一张卡片，上面写：“愿你也能在故事里，找到自己的光。”落款是“小雨姐姐”。
包裹寄出第三天，她收到一条新消息。公益组织发来一段视频。教室很旧，墙皮有些脱落，十几个孩子围坐一圈，手里抱着书。一个扎辫子的小女孩站起来，大声念出卡片内容。旁边男孩举起漫画书，笑着说：“这个哥哥写字疼，我也要天天写！”
林小雨停下手中的事，把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三遍。
她截下男孩举书的画面，保存进文件夹，命名为“他在笑”。然后打开论坛，上传一张拼图：左边是打包时的清单，右边是孩子们的照片。标题写了四个字：《它们出发了》。正文只有一句：“你们读的每一个字，都在替我说‘我在’。”
帖子发出后，点赞很快破千。有人留言：“原来我们每次下载表情包，也算做了一次好事？”她没回复，退出账号，换了另一个名字登录。那是她最早用的网名，没人知道是谁。
她在评论区写下：“我小时候也等过一封信，等过一本书。现在轮到我寄出去了。”
陈昊是在晚饭后看到这条帖子的。他正靠在床上改稿，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链接，看到那张拼图，停了几秒。他翻到留言区，看到那个老网名的评论，嘴角动了一下。
他给林小雨发了条信息：“你这‘文豪扶贫’，比我厉害。”
林小雨正在整理新的书单，看到消息回了个表情——是他们最常用的那个熊猫头戴墨镜的图。
“不是你赚的钱？”她打字问。
“钱是你花的。”他回，“想法也是你的。”
她没再说话，把对话框最小化，继续填表格。这次想多联系两所学校，资金不够的部分，打算用自己的稿费补。填完发过去，邮箱弹出回复：“已收到申请，下周安排对接老师。”
她松了口气，起身倒水。杯子碰到桌角，发出一声轻响。窗外天色暗下来，楼下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她站了几秒，转身打开柜子，翻出一叠打印好的照片。
是上次摄影展的样图，她留了一份。挑出几张清晰的，送到打印店，做成了明信片。每张背面都印了一行字：“你笑过的每一格，都成了别人书里的光。”寄件人写的是“表情包星球运营组”。
第一批寄了五十张，收件人是参与过表情包创作的粉丝。寄件名单是陈昊提供的，她说只是借用一下。对方没多问，直接发了过来。
做完这些，她重新打开论坛账号。首页推送了一条热门帖，标题是《那个做表情包的作者，悄悄建了个图书馆》。点进去，是有人转载了她的帖子，加上了自己的评论：“原来我们追的不是一个网红，是一群愿意做事的人。”
她往下翻，看到很多熟悉的名字都在。有人晒出刚收到的明信片，说没想到自己随手做的图，真能帮到别人。还有人问能不能加入下一波捐赠，他们公司愿意出一批文具。
林小雨关掉页面，点开记录本。翻到一页空白，写下几个字：“写作不只是写自己。”
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是为别人腾地方。”
第二天早上，她收到一封邮件。附件是一段新视频。镜头晃动，拍的是教室的一角。一个男孩坐在桌前，翻开《平凡的世界》，朗读第一段。声音有点磕绊，但很认真。读完抬头说：“我要写一本比这个还长的小说。”
画面切到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我们的写作角，今天成立。”
林小雨把这段视频存进硬盘，新建文件夹，取名“他们在写”。她点开其中一帧，放大男孩的脸。眼神很亮，像某种被点燃的东西。
她打开社交平台，选了一张图上传。是一本书摊开在窗台上，阳光照在纸页上，灰尘在光线下浮动。没有孩子，没有笑脸，只有书和光。
配文只有一句：“最好的写作，是让别人的故事，也有地方可写。”
发送成功后，她放下手机，拿起笔，在本子上画了一个简单的表格。第一栏写“学校”，第二栏写“需求”，第三栏写“进度”。已经填了五所，还有八所待联系。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是陈昊的消息。
“明信片收到了。”
她抬头看屏幕。
“喜欢吗？”
“嗯。”他回，“有人问我是不是真的在写稿时哭过。”
“你怎么说？”
“我说，写哭了没关系，只要有人读就行。”
她看着这句话，很久没动。
窗外传来楼下小孩跑过的声音，接着是自行车铃铛响了一声。她低头，在表格最后一行写下第六所学校的名称。
笔帽咔嗒一声扣上。
她把本子合起来，放在桌角。阳光移到封面上，照出四个压痕，像是被反复翻开留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