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合上记录本，把笔放进抽屉。电脑还亮着，论坛页面停留在她刚发布的“食堂02”文件夹界面。光标在新建文档的开头闪烁，像等一句开场白。她没继续写，只是把U盘拔下来，插进手机充电口。
屏幕跳出通知：一条新消息来自群聊“高二三班旧人”。
张悦发了条长语音，后面跟着一个链接。
语音里她的声音比平时轻，“明天傍晚六点，我在澳洲结婚。直播入口在这里，别迟到。”
林小雨点开链接，跳转到一张电子请柬。背景是海边落日，标题写着《我们的故事，云端见证》。下方时间栏标注：北京时间凌晨三点。
她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晚上十一点二十七分。距离婚礼开始还有四个多小时。
她起身走到桌边，把支架从抽屉里拿出来，擦干净表面的灰。手机放上去试了角度，正对床铺。又翻出耳机，检查麦克风是否正常。做完这些，她打开水杯倒了半杯温水放在旁边。
闹钟设了两个，间隔十分钟。第一次响在两点五十，第二次在三点整。她怕自己睡过头，特意把铃声换成张悦高中时最爱唱的一首歌。
躺下后没马上睡。群里陆续有人回复。
“我调课了，一定在线。”
“我在图书馆订了个小房间，能投屏。”
“张悦，你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
林小雨盯着天花板，想起高三那年冬天，张悦坐在教室前排，手撑着脸看窗外飘雪。那天她说：“我可能不会结婚，太累了，不想再装坚强。”
现在她要结婚了，不是在礼堂，没有红毯，只有摄像头和网络信号。但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轻松。
闹钟响的时候，林小雨立刻坐起来。第一声没错过。她快速洗脸，换掉睡衣，重新调整手机位置。直播间还没开启，进度条显示等待中。她点了预约提醒，顺手拍了张截图发到群里：“我在。”
两分钟后，群里弹出十几条“+1”。有人回她：“稳住，我们都在。”
三点零七分，直播突然开启。画面晃了一下，接着出现一片草地。远处是海，天边泛着橙红。张悦穿着白色婚纱，站在花架下，头发被风吹起一小缕。
她看见镜头，笑了，“你们来了？”
弹幕瞬间刷满“新娘最美”。林小雨也打了字，但怕卡顿，干脆举起提前写好的卡片。上面用蓝色彩笔画了颗心，写着“张悦，我一直都在”。
张悦看到后点头，眼角有点湿。她把手举起来，做了个比心的手势。
仪式开始得很简单。没有主持人，新郎自己念誓言。他说得不太流畅，中间停顿几次，但一直看着张悦。说到一半时，网络忽然卡住，画面定格在他张嘴的瞬间。
林小雨心跳加快。几秒后恢复，他正好说完最后一句：“我会让你每天都觉得，离开中国来这儿，是你做过最对的选择。”
张悦低头笑了，抬手擦了下眼睛。
轮到亲友祝福时，第一个就是林小雨。她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前面加了个“伴娘”标签。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说：“张悦，谢谢你让我在三千公里外，还能做你的伴娘。”
然后转向镜头另一端，“新郎官，你欠我一次真人拥抱。”
新郎愣了一下，随即大笑，“等你们来澳洲，抱到你们求饶。”
弹幕炸开“哈哈哈”，张悦捂着嘴摇头。林小雨也笑了，肩膀放松下来。
仪式结束后，大家没立刻退出。有人提议线上合影，所有人打开摄像头，画面切成九宫格。林小雨把这一刻截了图，保存为“我们没散”。
回到宿舍床上，她打开电脑，新建文档。标题打下四个字：《云上的婚礼》。
她不想写过程，也不想描述细节。她只写了一句开头：
“我们没有走散，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相聚。”
接着往下写。写了张悦从前不敢哭，现在敢笑着流泪；写了她们高中时躲在厕所背课文，现在隔着时差同步心跳；写了一个曾以为孤独是常态的女孩，终于找到了允许她脆弱的人。
写完后，她没检查错别字，直接发布在匿名论坛。
不到半小时，评论区有了几十条回复。
“看得我鼻子发酸。”
“我也想参加这样的婚礼。”
“原来，距离杀不死真挚的感情。”
她一条条看过去，手指滑动屏幕。旅游杂志的编辑发来私信，问能不能转载这篇文章。她同意了，附了一句：“配图用那张九宫格就行。”
窗外天还没亮。宿舍楼安静，走廊灯关着。她把手机放在胸口，听着电量耗尽的提示音轻轻响起。
屏幕最后一次亮起，是张悦发来的消息：
“谢谢你准时到场。”
林小雨回了一个笑脸。
她把婚礼直播的截图设成手机壁纸。画面里张悦望着远方，风吹动她的头纱，身后是大片阳光洒在草地上。
电脑还开着，论坛页面不断跳出新的提醒。她没再点开看，而是拿起床头的记录本，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有一行新写的字：
“有些人走了很远，反而离得更近。”
她合上本子，听见楼下自行车铃响了一声。
一个女生骑车经过路灯下，车筐里放着一本书，封面朝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