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脚步落在藏经阁门前的石阶上,灰扑扑的丹徒袍下摆沾着药渣,袖口微动时露出半截手腕。他右手握着青玉令牌,左手提着贴有“藏阁通行”符纸的丹药瓶,没有停顿,直接向前走去。
两道身影立在门侧,灰蓝长袍,胸前绣着“阁”字篆印,腰间挂着禁言符。他们是缄默巡者,宗务殿直属的守卫,职责是防止禁卷内容外泄。
左侧那人抬手拦住去路,声音低沉:“三层限三日,逾时不归,永禁此地。”
林渊点头,将青玉令牌递出。
守卫接过,神识扫入,片刻后还回令牌,侧身让开通道。
林渊迈步而入。
门内光线昏暗,空气干燥,书架林立如阵。一层、二层皆有弟子翻阅典籍,但无人敢往楼上走。他径直踏上第三层阶梯,足音轻响,在空旷中回荡。
三层比他预想的更大。
数十排高耸书架分列左右,每一排都刻有流派标识:剑道、阵法、符箓、炼体、灵植……但没有“丹剑同修”四个字。
他知道不会这么明显。
时间只有三天,他不能浪费。
他站在中央过道,闭眼一瞬,脑中浮现前世信息检索模型。按年代分类,优先排查三百年前至千年前的失传流派;再按关键词筛选,“丹”“剑”“合修”“共源”等方向并行推进。
系统虽无提示,但他已习惯依赖它的隐性反馈。袖中丹炉微微发烫,不是温度变化,是一种频率震动——类似预警,但更细微。
他睁开眼,走向东侧偏架。
那里堆着一批破损药典,封面脱落,纸页泛黄,显然是被废弃或遗忘的残卷。这类书籍常被忽略,却最容易藏匿关键线索。
他伸手抽出一本,封皮无名,翻开第一页,记载的是“九转固元丹”的古方,但笔迹杂乱,夹杂大量涂改与批注,显然出自多人之手。
他继续翻。
第二本讲的是“剑心通明诀”,可修炼到中途突然插入一段关于“丹火淬脉”的论述,风格突变,像是不同典籍强行拼接。
第三本……
指尖触到一本半掩于其他残卷下的旧册,露出一角纸页,颜色比周围更深,呈焦黄色,边缘有一道细纹,形似断裂的剑与熔化的丹炉交织。
他停下动作。
袖中丹炉震动加剧。
他缓缓将书抽出。
封面无题,无署名,无宗门印记。只在右下角蚀刻一道细纹,线条古老,像是某种符号。
他低头凝视。
那一瞬,识海深处响起一声钟鸣,极远,极沉,却清晰可辨。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波动。
他知道这是什么。
剑灵曾在他识海中演示过七式剑诀,每一次起手前,都有类似的共鸣前兆。那是“丹心剑骨”的召唤信号。
这本书,就是《丹剑同修残页》。
他掌心收紧,指节泛白。
心跳加快,呼吸却压得更低。
终于找到了。
这三个字在他舌尖滚过,最终化作一句极轻的低语,几不可闻:“终于找到了……”
他没有翻开,也没有收起,只是将其平放在掌心,感受那股从十万年前延续至今的意志波动。纸张粗糙,带着岁月侵蚀的质感,但其中蕴含的能量场极为稳定,甚至与他体内的丹火有微弱共振。
他现在可以带走它。
但他不能。
守卫还在入口两侧,禁言符随时能触发警报。若他擅自取走禁卷,哪怕持有长老手谕,也会被视为越界。
他必须在这里读完。
他环顾四周,确认两名守卫并未注意这边。他们背对而立,目光扫视全场,但节奏规律,显然是例行监控,而非针对个人。
他退后半步,靠向书架阴影处,将《丹剑同修残页》轻轻翻开第一页。
纸页脆硬,稍用力就会碎裂。他用指尖小心拨动,避免接触过多。
首页空白。
第二页有一行小字,墨色暗红,不似寻常墨汁。
他凑近细看。
“丹为心,剑为骨,心不死,则剑不折。”
字迹苍劲,力透纸背。
下方有一枚指印,颜色更深,像是干涸的血痕。
他瞳孔微缩。
这不是记录,是誓言。
他继续翻页。
第三页开始出现图谱,是一组复杂的经络路线,标注了十二处关键节点,分别对应“丹田聚火”“膻中引气”“百会贯灵”等位置,但最后一处“泥丸开窍”却被划去,旁边写着一行批注:“此路断于雷劫,后人慎行。”
第四页是炼丹图解,主材列出七种,其中有三种他从未见过名称:“星髓粉”“魂烬草”“寂灭铜”。辅料则写着“剑意三缕”“战血一滴”“心火为引”。
这根本不是普通丹方。
这是以修士自身为炉鼎,融合丹道与剑道的逆天之术。
第五页开始残缺,纸张烧毁大半,仅剩几个字:“……破境需……双……引……成则……证……”
他眉头紧锁。
信息不全,但足够震撼。
这种修行方式,完全颠覆现有体系。不是先练剑再学丹,也不是丹辅剑,而是真正的“丹剑一体”。每一个境界突破,都需要同时满足丹道与剑道的条件,缺一不可。
难怪会被封禁。
这种功法一旦流传,整个天极界的修行秩序都会崩塌。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后翻。
第六页只剩半页纸,上面画着一个阵图轮廓,结构复杂,中心点标注“丹心剑骨”,四周环绕九个副阵眼,分别写着“信”“勇”“智”“忍”“决”“守”“变”“杀”“生”。
他忽然想起苏清月右眼的金纹。
那个纹路,和这个阵图的核心线条极为相似。
难道她早就接触过这部分传承?
他正欲仔细对照记忆,耳边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从入口方向传来。
他立刻合上书页,将其放回原位,身体顺势后移一步,假装正在查看另一本药典。
一名守卫走了过来。
不是原来的两人。
此人穿着同样制式的灰蓝长袍,但胸前“阁”字篆印略小一圈,腰间无禁言符,而是挂着一枚青铜铃铛。
他是轮值巡查员,每半个时辰换岗一次。
巡查员走到林渊五步外站定,目光扫过他手中的药典,又看了看周围书架,未发一言,转身离去。
林渊等他走远,才重新靠近那本书。
他不能再耽搁。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支细笔,在袖中悄悄展开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这是他特制的“影拓符”,能在不触碰原件的情况下复制文字与图案。
他将符纸贴于残页表面,指尖轻点,注入一丝丹气。
符纸瞬间变透明,开始同步内容。
就在第七页即将完成复制时,书页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物理震动。
是意识层面的冲击。
一行字凭空浮现在他识海中:
“来者何人,敢窥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