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外的玉简裂痕还在扩大，那道细线缓缓蔓延，像被无形之手刻入。林渊没有看它。
他坐在丹炉前，手指搭在炉沿，温度已经降了下去。但他的掌心还残留着炼丹时的灼感。两轮暴击接连爆发，灵力循环刚刚收束，体内的经脉仍有一丝震颤未平。
他知道，外面有人动了。
也有人死了。
那些探子不会活着把消息带回去。他留下的金雾不是装饰，是标记。谁沾上，谁就会成为丹火追踪的坐标。现在，至少三具尸体正躺在山林深处，血肉被药气蚀化，连魂都逃不出一息。
但这还不够。
威慑能拖一时，不能挡万军。
门被敲响。
三声，短促有力，中间没有停顿。是约定好的暗号。
林渊抬眼，声音不高：“进来。”
门推开，一股冷风卷着霜气冲入屋内。一个高大身影站在门口，铠甲残破，肩头染着干涸的血迹，披风撕去半边，露出背后七道深可见骨的旧疤。
陈峰回来了。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地面，像是在确认什么。片刻后才抬头：“林兄，我回来了。”
林渊点头：“起来吧。你没受伤？”
“皮外伤。”陈峰站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块兽皮地图，边缘焦黑，上面用朱砂画着路线和红点，“我绕了断魂谷三圈，确认了。魔修不止千人，实际人数在三千以上。全是精锐，配有噬血战鼓和阴雷符阵。”
林渊眼神一凝。
三倍于预估。
他指尖轻敲桌面，一下，两下，节奏稳定。
“比我预计的还多五百。”他说。
陈峰皱眉：“你……早有准备？”
“昨夜两轮丹成，天地异象频发。”林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远处山门，“这种动静，只会引来更强的敌人。他们不会退，只会趁我还没把丹分出去之前，发动最强一击。”
“所以你是故意的？”陈峰声音压低。
“不是故意。”林渊转身，目光如刀，“是必然。我不放异象，他们也会来。但我放了，就能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现在，他们集结兵力，以为能一战定局。但他们不知道，我已经等他们很久。”
陈峰沉默片刻，握紧拳头：“那我们怎么办？正面迎战？”
“不。”林渊摇头，“我们不迎战。我们设局。”
“设局？”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林渊走回桌前，拿起那张兽皮地图，手指划过几个红点，“他们走断魂谷旧道，说明内鬼不止一个。巡山记录有问题，执法长老身边也有人被渗透。否则，不可能悄无声息调集三千人而不被察觉。”
陈峰瞳孔一缩：“你是说，宗门里有叛徒？”
“不是可能。”林渊冷笑，“是肯定。而且职位不低。能改巡山路线，能屏蔽传讯符波动，还能让魔修避开所有岗哨。这种权限，至少是执事级以上。”
陈峰咬牙：“那你还让我回来？万一他们已经知道你在这里？”
“他们不知道。”林渊语气平静，“你走的是我给的路线，中途换了三次身份，最后一次是用楚河的人皮面具。你身上没有留下任何追踪印记。而且，你回来的方式，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
“我需要一个人，带回‘真实’的情报。”林渊看着他，“你带回来的消息，必须让他们相信——魔修确实在集结，且规模庞大。这样，他们才会全力推进。而我要的，就是这个‘全力推进’的瞬间。”
陈峰听得脊背发寒：“你打算……让他们全部进来？”
“对。”林渊点头，“让他们进山门，过断魂桥，踏入丹峰范围。然后——”他顿了顿，声音落下，“关门，放火。”
“火？”
“不是普通火。”林渊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金光流转的丹药，“是丹火。道韵级，带剑意增幅特效。一颗，可燃百丈。十颗，焚尽千军。我现在有上百颗。”
陈峰呼吸一滞。
他知道这丹的威力。他曾靠一颗“剑意增幅丹”突破瓶颈，反杀柳清瑶。而现在，林渊手里有一百颗。
这不是丹。
这是兵器。
“你打算用丹控局？”陈峰问。
“不是打算。”林渊将丹收回袖中，“是已经开始了。昨夜异象，是第一道信号。你带回情报，是第二道。接下来，我会让所有人知道——魔修来袭，青云宗危在旦夕。但没人知道，真正致命的，不是他们的剑，是我的炉。”
陈峰盯着他，忽然笑了：“你早就想好了。”
“从我炼出第一颗暴击丹开始。”林渊声音低沉，“我知道，光靠实力，永远斗不过剑修。但我可以用资源，压垮他们。他们靠天赋修炼，我靠丹药量产。他们拼命十年才能突破，我一颗丹就能让人越阶斩敌。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陈峰重重点头：“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现在回来了，正好。”林渊看着他，“你是唯一一个亲眼见过敌军规模的人。你的证言，能让其他人信服。接下来，我会召集可信之人，开启防御会议。你要在场，把你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说出来。”
“包括……你给我的秘密路线？”
“包括。”林渊毫不避讳，“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靠运气活到现在。我是靠布局。每一步，都在算计之中。”
陈峰深吸一口气：“好。我说。”
林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累了，先调息。等苏清月出关，我们就动手。”
“苏清月？”陈峰一愣，“她不是在闭关？”
“她已经出来了。”林渊淡淡道，“就在昨夜。她看到了全过程。也记下了所有数据。”
陈峰张了张嘴，最终没再问。
他知道，有些事，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但他也明白一点——
林渊不再是那个被人踩在脚下的丹奴。
他是这场战争的主导者。
而他自己，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但这枚棋子，愿意为他赴死。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陈峰坐了下来，“下一步，到底怎么走？”
林渊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第一步，封锁消息。”他说，“不让任何人知道魔修的真实数量。只说有敌情，不说规模。”
“第二步，控制舆论。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处于劣势，必须死守。”
“第三步，放出假情报。说我因炼丹过度，重伤昏迷，无力主持大局。”
“第四步——”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等他们信以为真，放松警惕的时候，我把丹，分下去。”
陈峰猛地抬头：“你要提前分丹？”
“对。”林渊点头，“不是全部，是一部分。三十颗，交给三十个最可靠的人。每人一颗，足够保命，也足够反击。”
“可如果被人抢了呢？”
“抢不走。”林渊冷笑，“这些丹，都加了血脉锁。非指定之人服用，立刻化作毒药。而且，丹里还有追踪符纹。谁敢动歪心思，我就知道是谁。”
陈峰倒吸一口冷气。
他终于明白林渊的手段有多狠。
这不是施恩。
这是掌控。
用丹药绑住人心，用生死决定忠诚。
“你不怕他们联合起来反你？”他问。
“不怕。”林渊看着他，“因为他们知道，没了我，就没有下一炉丹。而有了我，他们就能活得更久，变得更强。利益，比誓言更牢固。”
陈峰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林渊点头，转身走向密室角落，掀开一块石板，露出下方暗格。里面整齐摆放着数十个玉瓶，每个瓶口都贴着符纸，封得严实。
他取出一个，放在桌上。
“这是第一瓶。”他说，“给你。”
陈峰站起身，接过玉瓶，手指微微发抖。
他知道，这不只是丹药。
这是信任。
也是责任。
“林兄。”他低声说，“你说他们会来。那什么时候？”
“快了。”林渊望向窗外，“他们已经在路上。而我们——”他转身，目光如刃，“已经准备好送他们下地狱。”
陈峰握紧玉瓶，重重点头。
屋外，天色微亮。
风停了。
但空气里，仿佛还飘着一丝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