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关上录音笔，红灯熄灭。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喝水，只是盯着屏幕上的文档列表。那份刚录完音的《初核报告补充材料清单》还开着，光标在第一条后面闪烁。他抬起手，把整份文件拖进加密回收站，输入指令永久清除。
然后他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关联企业资金回流疑点汇总”。文件夹里只放了一份pdF和两张截图。pdF内容是他亲手编造的——将一笔市政道路维修款错误归类为文化产业园专项拨款，并标注审批时间为上周三下午三点十七分。这个时间点是假的，那天周志明根本没签过任何项目。
他又从系统玉简中调出“伪造数据泄露痕迹模拟器”，消耗500积分激活功能。界面弹出一串操作选项，他选择“省纪委外联网络出口”，再设定访问路径：匿名终端→跳转三层代理→下载该文件→缓存十分钟→自动删除记录。整个过程模拟得和真实泄密一模一样。
他知道赵瑞龙的人一直在监控公安内网边缘服务器。那个服务器名义上用于跨部门协作备份，实际上早就被渗透。只要对方发现这份文件出现在那里，又看到访问日志显示曾被省纪委方向下载，一定会认为纪检内部有人泄密。
这就是他们最怕的事。
也是他想让他们相信的事。
做完这些，他退出系统工具，关闭主机显示屏。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三块监控屏还亮着。b3通道、行政审批大厅门口、地下车库入口，画面清晰稳定。
他起身走到墙边，打开应急电源柜，检查线路切换状态。绿灯常亮，备用供电正常。他又按下测试键，主屏闪了一下，立刻由副电源接管，毫无延迟。这套系统能撑四十八小时，足够完成接下来的所有动作。
回到座位前，他取出一个银色U盘，表面没有任何标识。这是系统兑换的“隐踪信标v2”，外观和普通U盘完全一样，但内部嵌有微型信号发射器和指纹采集模块。一旦被插入陌生设备读取，就会自动回传位置信息和接触者生物特征。
他把U盘插进主机，拷贝了一份真实的空壳公司申报材料，包括注册信息、法人身份证明和银行流水截图。这份材料属于周志明名下的一家公司，近期正在申请变更经营范围。手续本身合法，但背后的资金链有问题。
他把U盘拔下来，放进一个牛皮纸袋，封好口，在右下角写上“市审批局王科长收”。这个王科长是他安排好的接应人员，基层审计员，做事稳当，不会多问。
计划是这样的：明天中午十二点，这名审计员会以例行核查名义递交材料。如果赵瑞龙一方想查清陈东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很可能会派人拦截或复制这份资料。只要他们动手，U盘就会激活。
他不需要当场抓人。他只需要知道是谁动的手，用的是什么设备，从哪里离开。
这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他看了眼桌上的便签本，拿起笔写下三个时间点：
今日十四点整，虚假文件的访问日志开始对外暴露；
明日九点半，审批大厅监控全面启用动态留存；
后日六点，主机自动清除所有缓存记录。
时间轴定了，每一步都卡在节点上。不能再早，也不能再晚。
他合上笔记本，重新打开主机屏幕。调出省公安应急系统的申请界面，以“网络安全演练”为由，提交对b3通道及周边楼宇公共摄像头的72小时视频留存请求。这类申请属于常规流程，只需二级权限审批，不会引起注意。
提交成功后，系统返回一个受理编号。他记下编号，顺手转发到自己的私人邮箱。这一步必须留痕，万一将来有人质疑监控合法性，他能拿出完整的报备记录。
做完这些，他已经连续工作超过八小时。胃里有点空，但他没去拿吃的。这种时候不能分心。他倒了杯温水，喝了一半，把杯子放在键盘旁边。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十三点五十五分。
还有五分钟。
他调出伪造文件所在的云端目录，确认访问权限设置为“仅限内网共享”，然后手动刷新一次日志记录。系统显示，最后一次访问时间为空。
十四点整。
他点击“开启远程调试模式”。
下一秒，日志更新。一条新记录跳出：
Ip地址经三次跳转，来自省纪委外联网络段，访问目标文件“资金回流疑点汇总.pdf”，持续时长11分23秒，下载完整副本。
成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条记录，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了两下。敌人来了。虽然看不到脸，但已经踩进了第一步陷阱。
他没有立即采取任何行动，而是退出目录，打开另一套独立监控程序。这是他自己搭建的小型追踪平台，连接着全市十几个关键路口的交通摄像头。他输入刚才获取的Ip最终落点坐标，系统开始反向推演可能的物理位置。
二十分钟后，地图上标出两个高概率区域：城西科技园一栋写字楼，以及南城区某住宅小区的宽带热点。
都不是政府办公区。
是外包技术团队，或者是私人接入点。
他把这两个位置标记为红色，加入待查名单。
接着他拨通一个号码，声音压得很低：“材料准备好了，下午两点前送到审批局王科长手里，务必本人交接。”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挂断。
他知道对方不会问为什么。这种事做过不止一次。
现在只剩等待。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环节。有没有漏洞？有没有超出程序的地方？每一步是否都能解释得通？
虚假文件的内容可以辩解为“初步筛查中的误判”；
U盘的使用属于正常调查手段；
监控调取有正式申请记录；
连那份伪造的日志，也可以说成是为了测试系统安全性而进行的模拟攻防。
全都经得起查。
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睁开眼，看向主控台左侧的时钟。指针指向十六点零七分。
距离审计员递交材料，还有十七个小时。
他起身走到保险箱前，输入密码，拉开抽屉。里面除了几份纸质档案，还有一支黑色录音笔。他拿出来，看了看，没打开。这是备用设备，还没启用。等真正收网的时候才会用。
他把录音笔放回去，关上保险箱。
回到座位，他重新检查一遍U盘信标的连接状态。屏幕上显示“待激活”，信号稳定。只要有人读取，它就会立刻响应。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突然，他想起什么，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备注为“李师傅”的号码。这是省委大院地下通道的保洁主管，那天袭击发生后，他曾调看过清洁工的排班表。
他发了条短信：“上次换班记录还能查吗？我需要周三晚八点到十点的进出登记。”
发完，他没等回复，直接删了对话框。
有些线索要慢慢挖。现在只需要盯着眼前这几步。
他坐回椅子，双手搭在桌沿。三块监控屏安静地亮着，其中一块正对着审批大厅的服务窗口。画面里有几个办事群众，工作人员低头处理材料。
一切如常。
但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在发生了。
屏幕右下角，时间跳到十七点十二分。
他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