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渠岸,墨柒就踩着露水往仓库走。昨天周师傅提了一嘴,说赵队长当年编竹筐的工具还在,藏在仓库最里层的木箱里,她想着找出来修补一下,或许能派上用场。
仓库的木门吱呀作响,角落里果然放着个积灰的木箱。墨柒搬开上面压着的麻袋,吹了吹箱盖上的灰,铜锁已经锈住,她用小刀片刮了半天,才总算把锁撬开。
箱子里铺着褪色的蓝布,整齐码着十几根竹篾,粗细均匀,边缘打磨得光滑无刺;一把牛角弯刀躺在中间,刀鞘是牛皮做的,上面用红绳缠着防滑结;还有个竹制的量尺,刻度已经模糊,却透着一股温润的光泽。最底下压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竹篾图谱”,字迹遒劲有力,正是赵队长的笔迹。
“原来编筐还有这么多讲究。”墨柒翻开册子,里面画着各种竹篾的编织方法,从基础的平纹到复杂的菱形花,每一步都标着详细的尺寸和角度。其中一页夹着片干枯的竹叶,叶脉清晰,旁边写着“三月的竹篾最柔韧,适合编细活”。
她正看得入神,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见是陈默端着两碗粥进来:“找什么呢?周师傅熬了杂粮粥,快趁热喝。”他瞥见木箱里的东西,眼睛亮了亮,“这是赵队长的编筐工具?我爸以前总说,他编的竹筐能装三十斤土豆还不变形。”
墨柒接过粥碗,指尖碰着温热的瓷碗,心里暖融融的:“我想学着编几个,渠边的野菜筐坏得差不多了,用这个编的肯定结实。”她指着图谱上的花样,“你看这个六角形的,既能装东西,又能透风,刚好放刚采的草药。”
陈默凑过去看,忽然指着其中一页:“这个我会!小时候看爷爷编过,这种‘万字纹’最费功夫,但特别耐磨。”他拿起一根竹篾,试着弯了弯,“竹篾得先用热水烫过才不容易断,我去烧点热水来?”
“好啊!”墨柒眼睛一亮,赶紧把竹篾归置好,“我先把弯刀磨一磨,这刀刃好像有点钝了。”她从工具箱里翻出块磨刀石,往上面洒了点水,小心翼翼地打磨起来。牛角刀柄被摩挲得发亮,隐约能看到上面刻着个小小的“赵”字。
热水很快烧好,陈默把竹篾放进热水里浸泡,蒸汽氤氲中,竹篾渐渐变得柔软。墨柒拿着磨锋利的弯刀,按照图谱上的步骤,先将竹篾劈成均匀的细条,指尖被划了下也没在意,只盯着手里的活计。
“这里要留三分空隙,不然密了不透风。”陈默在一旁指点,手里也没闲着,试着编起底部的框架。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却稳当,竹篾在他手里交错,慢慢形成个方形的底座。
仓库外,周师傅搬了把竹椅坐着,看着两个年轻人在里面忙活,嘴角噙着笑。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墨柒专注的侧脸和陈默微蹙的眉头,落在那些泛着光泽的竹篾上,像给旧物镀上了层新的暖意。
“赵小子要是看到这光景,不定多高兴。”周师傅喃喃自语,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石碾子,仿佛能看到当年赵队长在这里编筐的身影——那时也是这样的晴天,年轻人围着看,老人在一旁指点,渠水的声音远远传来,和现在一模一样。
墨柒手里的竹篾渐渐成形,六角形的网眼匀称好看,她举起半成品对着光看,眼里闪着雀跃的光:“你看!是不是像朵花?”
陈默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他愣了愣,随即点头:“像,比图谱上的还好看。”
仓库里弥漫着竹香和粥的热气,旧工具在新手里焕发出生机,就像那些被遗忘的故事,正顺着编织的纹路,一点点重新蔓延开来。